生活随笔:来自上海的亲戚(4)
上海亲戚
父亲和大哥,在须辑的家里,喝比茉莉花还香的茶,吃味道怪怪的本帮菜,睡不知铺了什么,比棉花还软的床,上比自家堂屋还干净的厕所……
那是父亲、大哥第一次到上海,那个以前只听说过名字的地方。那也是父亲第一次认识真正的上海人,而不是别人口中的上海人。
须辑两口子还专门调了班,带父亲和大哥看了上海滩,看了外白渡桥,逛了百货大楼,逛了大世界游乐中心,走了霞飞路、南京路,瞧了国际饭店……
临走那天晚上,须辑两口子把父亲带着的那个蓝花布包塞满了大白兔奶糖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糕点,又收拾了一大包衣服。然后拉着父亲的手在沙发上坐定,跟父亲说,李大哥,你们来趟上海不容易,家里有什么需要的,我们能办到的,一定尽力。父亲来上海,本来就是为了跟儿子的救命恩人当面道声谢谢,结果却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拿了人家的,怎么好意思再问人家要东西?须辑见父亲铁了心的“不需要”,就说,那这样吧,你看看我们家里有没有你中意的?须辑的这话一出,父亲的心如水面落下了柳叶起了微波,嘴上还在说着“没有”“不用”,眼却在人家的两居室里瞄着。
其实父亲来须辑家的第一天,就被须辑爱人用的缝纫机给粘住了。父亲是个敬业的铁匠,对一切的“铁”家伙上瘾,尤其还是那样神奇的铁家伙。脚一蹬,“嗒嗒嗒”,跑出来的线,又匀又直,还想转弯就转弯,想回头就回头,真是神了奇了。再想想自家闺女给全家人做的衣服鞋袜,那可都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可那么大个件,父亲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几次努力张开了嘴,发出来的只是“那个,那个……”最终从攥紧的两手里迸出了“缝纫机”,迸出这三个字的同时,父亲那被常年的炉火烤红的脸就低到了胸口。
父亲知道,在我们村的供销点,在我们县城百货公司,买什么都是要票的,买粮要有粮票,买布要有布票,买肉要有肉票,买糖要有糖票……父亲不知道,在大上海,买这样的一台缝纫机,要用什么样的票。
须辑两口子听清了父亲口中的缝纫机,二话没说,就开始拆卸,打包,装箱。
父亲去上海时背的是花生米、熟地瓜干,回家时背回的是一台“上海牌”缝纫机。那是我家的第一台缝纫机,也是我村的第一台缝纫机。
缝纫机被铁匠父亲粗笨灵活的手安装好后,全家人从好奇到不可思议。而当父亲学着那个上海女子端坐在缝纫机前,在一块破布头上,“嗒嗒嗒嗒”,“缝”出一条细密均匀的直线时,连一向端坐炕头,“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爷爷,都叼着烟袋锅子凑到了父亲身后。而當大姐在父亲手把手的指导下,也能“缝”出直线曲线时,我们家的衣服,甚至我们大半村人的衣服,都是我们家那台“上海牌”缝纫机缝出来的。大姐替村人裁剪缝补衣服时剪下的布头布条,成了我在小伙伴面前炫耀的巨大财富,缤纷绚烂了我整个懵懂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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