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喝茶(15)
茶王
丈夫的脸更燥了。当然好点的。
她后悔,她不曾跟丈夫通过气,关于她到底在怎样的茶店卖怎样的茶。她焦急,不知道承认这是她的丈夫会不会很难。在丈夫终于开口点了一个橱窗上的茶叶时,拿来我看看,丈夫说,我可是识货的呀,咱给人买礼物,不差那点钱。
她立刻摒弃了承认这是她丈夫的想法。
果然,老老板亲自给他拿来了两饼茶,都是小克数的,她有一刹那希望老板拿出来的是陈年古树易武,带字号的——干脆丈夫就买不起,但是老老板今天很有兴致,他只消打量一眼便可知道来人几斤几两,所以他拿出的两饼茶,总数不过一千元。
丈夫打听了成色、问了口感,听她向他慌慌张张报了特点和生产年岁,最后才像从线团里拎出一个线头似的,小心翼翼地触及那个话题:到底多少钱?
老老板只是一沉吟,抿了一口茶,800元,他说。报的竟是底价。
我,我就要这一个。我不要一斤呀。丈夫惶恐的错愕真是让人难堪。
这是一饼茶的钱。她终于开口了,低着头不敢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丈夫双手端着那饼茶,眼睛好像掉了进去,又好像是几天没吃饭的人望着一只热腾腾的烧饼。他看着它,手渐渐颤抖起来,整个身体像是轻微地被风吹拂着,只有也许离身体重心偏差一度的颤抖。但是她还是发现了,因为发现了,所以更加怜悯,但是她怎么说是怜悯呢?他们分明是同一款同一个,他们该共同承担着此刻的丢人现眼才对。而丈夫甚至不敢抬头,他眼里有太多的内容,像诧异、震惊、羞赧,最残忍的还是那种无地自容。
最无地自容的时候,在于老老板满含体谅地说,是有点贵,但是贵有贵的好,喝过贵的,就真正懂了什么叫品茶,你说是吗兄弟?
丈夫最后还是夺门而出,算是仓皇而逃。而她也站在那里,久久喘不过气。直到老老板轻轻说,生日快乐,黛笙。
生日快乐。儿子说,这是冯玲,妈妈。
女孩个子矮矮的,脸有一种土气的高原红,穿着臃肿的棉服,脚上踩着两只船也似的雪地靴。声音倒是铿锵有力,吃起饭来也很皮实,不做作。翠红有点喜欢。
他们——她和丈夫几乎是慌乱地表演了一个窘迫的家庭如何盛情满满地去接待另一个窘迫的姑娘。他们吃了相对来说丰盛的晚餐,四菜一汤,荤素有序。他们说了很多有咸有淡的话语,她亲切,丈夫和蔼。或者丈夫幽默,她温情。总之,他们尽量地把家庭气氛调节到一个他们认为温馨,并且不寒酸的境地。冷风还是不羞不臊地从窗户缝里挤进来。窗外已经下了雪,有些地方白得发亮。雪花掉落在他们的新盖的房顶上,掉在他们的窗棂上。他们交谈的声音都高昂,虚张着声势,像是在空中打着架。最后,儿子双脚像打着波浪,勉强着要送冯玲回家。他们老两口给儿子架上电动车。那是一个星期前新买给儿子的,总不能让儿子在走路中一遍遍露拙吧,每一次露拙都是一次惊心动魄被人嫌弃的过程。这样的过程就是遭罪。他们在路口目送着儿子。丈夫轻轻地叹口气说,唉,结婚呀,还得准备“万里挑一”。刚才儿子说退休金,你我谁有退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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