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喝茶(17)
茶王
她在包茶的时候,听到老老板跟小老板在屏风后面吵架,内容还是一成不变的关于时代变与不变、思想更与不更,老老板捂着自己的胸口,气得拼命咳嗽,像是风吹过祠堂的咵咵声。这回,是小老板从屏风后面站出来,然后潇洒地甩手而去。天已经黑下来了,她目送着小老板的那双腿上了宝马车,然后看着宝马车优雅地转过一个弯,从拥挤的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老老板还捂着他的胸口,拿着一杯茶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他念叨,黛笙,他说,我们的班章,唉,我们的班章要卖掉了。他点数着,他们一块抬头看着那饼茶,好像遗憾地目送它。但是老老板往青花瓷的痰盂里吐了一口痰,语调又清扬起来,也许并不是坏事,把它卖到国外去,你说可是好?
我不知道好不好。她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我知道得并不多,老板,我原先觉得,我跟您共同经营这个店,认识了茶,知道了它的来源、它的口感、它的价值,然后给它们找了一个新的家,在这中间,我见识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你们一掷千金、随心所欲。原先我想,我们没钱的世界和有钱的世界终究是一个世界,所以我也愿意忧愁您的忧愁,哀伤着您的哀伤,但是现在我觉得好像不一样了。我们是一个世界,但你们发生着的、哀愁着的、斗争着的,我像是隔着玻璃在看,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闻不到切实的气味,听不到真正的声响,看不到具体的内容,我只是隔着玻璃在看啊看,闻啊闻,听啊听,到头来,我还是玻璃另一边的人,我们头挨着头,只能窥探着,好奇着,向往着。又有什么用呢?我真的懂您吗?我真的懂茶吗?我真的能有钱吗?我能有什么呢?
老老板嘴角拉扯着,他老了,白发已经把他装点得像岁月的遗址。他摇摇头,黛笙,你啊。你还记得吗?他问她,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就不年轻了,好像是周末打了个闲工,出现在早市上,浑身都是面粉味。你一看见我,就拼命兜售。我问你卖的面包有什么特别,看得出,那天把你累得够呛,脚来回地踮着,换着站,但你依旧神采奕奕,你说你卖的面包好吃,又韧又嫩,什么用东北优质麦碾的面,特别细滑,水是长白山水,特别清冽,揉的时候三道打面,面发得柔韧温和,过程加了牛奶和晶糖,人口鲜甜可化,怎么说呢,像嚼着云朵,保我干吃、蘸吃两相宜,怎么吃都如坐云颠。当时我一边试吃你递给我的面包,一边想,这个女人不简单啊,能把这鬼难吃的面包描绘得有滋有味,我的茶要是有她照应着,也许不赖。我能看出生活在糟蹋你,你穿得又土又简朴,但是你不邋遢,你还有一种渴望,那种还向往着生活的渴望。后来你说你看过点书,就是家里孩子多没上学,我就明白了。看过点书的人都不安分。这是好呢还是不好?这些年我也想,我把你带过来,经手这些昂贵的茶,看我们这群并不比你强的人,在生活中享乐——也许对你很不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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