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喝茶(3)
茶王
有客人推门进来,转了几圈,不住地流连。老老板只把前面低柜摆着的拿出来。客人说,不错呀,好着呢,顶级的!哎哟,就是价格贵了,再便宜点,800!800卖我,我还来买。
她想,像这种千儿八百的你都觉得不错,你还没识过真好货。那人跟老老板推来搡去很不像样,老老板说,不识货!大袖一甩,上街去了。客人悻悻地吐了一口唾沫,她皱着眉头上前拿白雪样的拖把清理。客人耷拉着下巴瞅她,老板娘吗?能给便宜点不?您说了算呐。
她把拖把往他脚底下伸,头也不抬,我是打工的,老板定价了,不能变,我们家的普洱,它值那个钱。
对方说,那也不能这么贵啊,这么一泡就没了,钱可是真金白银,这汤汤水水顶什么用。
她把手握在拖把头上,端起身子认真地看着他,声音里透出不客气,爱买不买,没折扣,出门右转过两个铺,有便宜的,请您那就便。
嗨,客人眉毛一挑,眼白多得像快要掉出来的塑料珠子,把外穿的褂子一甩,衣服下摆正好扫过她的脸,一股淡淡的烟味搅扰着空气。
神气个鬼,又不是你家的,你就是个打工的。这句话从风里飘过来,客人出门又是一啐。
在袅袅的炉香中,她冲着门外发呆。她拍了拍自己清爽整洁的大褂,尘世间的一切烦恼都暂停了、消弭了,茶香慢慢弥漫出来,都变成明亮玻璃后的烟幕,而她在时间中乘烟而去,茶香是普洱在呼吸,它们有着磅礴而安静的生命,并且妥帖地怜悯她,比起人的怜悯,它们的怜悯更生动,更细腻,它们像她的娘家,使她从卑微变得尊贵,她才不怕什么。
那天晚上老老板留她吃饭,他们去见一位云南的茶庄主。席间,他们说的专业术语、行话飘荡在飞沫中,像病菌一样传来传去。但是这天她心思没装在兜里,心里想的都是待会儿怎么开口。眼睛又被桌子上的饭菜吸引了去,一个个烟雾缭绕的盘子,精致的菜品做出各种造型,只占盘子四分之一。两个老板每样都挑一挑,品一品,筷子似乎是用来摆着的。老老板的牙是假牙,不喜吃肉,翠红也没好意思吃。饭后,老老板照例说,这些菜倒了可惜,让黛笙拿回去喂狗吧,她养了一条大型犬呐。这又是话题引子,云南茶商有意示好,谈兴浓起来,非要跟她交流养犬心得。她不胜烦扰,敷衍几句,低头不说话了,只是使劲装着菜,直到服务员拿来的塑料袋不够了才收手。
晚上茶商送他们回去,她和老老板坐在后排,外面夜已经深沉得像一只被打昏的熊。老老板枯枝般的手攀上她的手。他自然没醉,他只醉茶,不醉酒。她低着头,一手小心地被握着,一手拎着菜汤,菜汤滴滴答答落在茶商整洁的车厢里,听起来像犯罪的声音。她知道老老板对她的那点意思。男女之间,这种暗潮汹涌很常见,她并不以此为意。但是今天她还要跟他借钱,这就使得关系复杂了,像裙子染着红,很不好看,不像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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