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喝茶(4)
茶王
车停在店前,茶商走了。她半拉开卷帘门,把饭菜挂在屋内门把上,两个人斜着身子弯进来,又开了夜灯,老老板鼻息已经过来了,叫她黛笙,让她给他捶背。她点了香,又把屏风后面的罐子柜子都一一检查好。她想选择一个开口的机会,就像在绵密的绸缎里插进一根针。老老板双手环抱起来,她一弯腰钻出来说,我家屋顶最近需要修缮,现在天冷呢,过几天北风一刮,在屋里跟街上一般冷!她找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理由。
老老板不说话,闭着眼睛,香炉的烟只是笔直地往上走。
需要多少?他睁开眼。
能提前给我预付几个月的吗?她低着头问,手又游到他后背上按捏。
黛笙,你家是个无底洞啊。
那有什么办法!她的叹气把香炉的烟吹倒了,像魂魄散了似的。
你得让你男人出去混钱。男人不出去混钱,女人就没法跟着男人混日子。
她手上加了一把劲,您说得容易,挣钱哪像你们这么简单,他原是个做木工的,吃手艺饭,现在都是机器生产,哪里还能用他?那手艺也是给村里做做凳子、柜子,当年是我非要农转非,让他没有营生,村里收了房子又回不去了,又是我把孩子耽搁下,到底都是我的错……
唉,你也不容易。老老板总结说,大概也是不想听她翻来覆去地叨唠,他又道,这些年你进步很快,跟着我也见了世面,不行你就跟他离,我再给你找个人家。
哪儿有那么容易。她说的是实话。儿子的残疾、丈夫的無用都跟她有关,像是长在她身上的两个疮。两个疮平时会肿会疼,但是藏在衣服底下,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
明天我给你取,老老板翻过身搂住她,反正我没了,这个店也带不走……
她惦记着手里的饭菜。挂在车把上一荡一荡,汤汁不时就洒落在她的长裤上。回到家,她没着急洗裤子,先把盘子都端出来,把菜都倒在一块,往锅里倒油,热了热端到屋里。两人果然在看电视,丈夫说,嗬,你又享福去了,带什么好吃的了?
儿子的头就伸过来,在她周围作势闻闻味,说,有荤菜的味儿。
他们家没有大型犬,小型犬也没有。他们家只有人,偶尔才能吃上肉的人。三个人在客厅的小茶几上坐下来,吃着剩菜,外面呜呜的风丝丝入扣、不依不饶地钻进来,丈夫缩着肩膀,拿出白塑料袋装的土茶泡了,汤浑浑的。儿子剔完牙,躺在沙发上说,今天邻居大婶来找她,她不在,就给他看了张小照片,对方有眼疾。儿子补充一句,瞎子不好。
丈夫说,你还想要什么样的。瞎子反而是好,不嫌你。女的不嫌你才能过好日子。说完拿眼瞥她,一副上下端详她的样子。
她说,儿子你去吧,看看再说,要不拒绝一次,以为你眼光高,再不好给你介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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