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我妈妈第一次住院(4)
对抗
除了晨曦暮霭里河水的柔波,我还从48床的眼睛里,看到了月夜荷花的莹光。我妈把目光转向我,“大儿子真好,真贴心。”我俩用目光互动并赞美。
一大碗馄饨下肚,男子又递上一颗剥好的鸡蛋大的猕猴桃。48床嘴说吃饱了,可她依旧笑眯眯接过去,一小口,一小口,一点点享受着亲情的浸润。见有汁水滴落,男子忙递过去一片纸巾。收拾了碗筷,男子又坐在床头,与老太太唠嗑。
虽为女子,我也自愧不如。
男子几次压低声音,应该怕打扰到我们。我妈眯眼假寐,她们聊天的内容,却不时被我拾在耳中。我并非有意,实在是病房太小。他们好像买了一个什么理财产品,言谈中,好像增值了不少。男子说得眉飞色舞,48床频频点头。接着,男子说等48床好了,带她去马来西亚。48床说年纪大了,走不动。男子说妈要是走不动,他就背着。我聆听着二人谈话传递过来的温情,也暗自赞美着男子的耐心和美意。
玻璃窗上一片浅红,如桃花花瓣游走在河面。对面楼顶是红色的,被阳光稀释开来,透过玻璃铺染在48床雪白的卷发头上。
那蜜蜂,突然又出现了。想是困了太久,它太想破窗而出。大约它不明白,眼前明明没有阻碍,可为什么没有路呢。别看它长了6条腿,可光滑的玻璃上,根本没有它的落脚之地,只能借助震动翅膀来稳定身体。翅膀越动,嗡嗡声就越激烈。
我不好意思过去,可男子眼尖,站直身子,拎着毛巾一甩,那只蜜蜂便没了声息。可怜它,与春天隔了一层玻璃。男子刚坐下,手机响了,他马上捂着手机说,妈,我去接个电话。
我下楼拿报告单,男子正在过道上接电话,他背对着人群说,妈,你干啥呢?别一天到晚没事给我打电话!你不知道,我工作有多忙。什么,马桶漏了?漏了找物业啊……
等我回到病房,男子已经走了,48床手里褐色的磁化杯正冒着热气。48床说,杯子和茶叶,都是儿子的产品,能够降血压,降血脂,降血糖。她非让我妈尝尝,我妈连连摆手。她说,这是正宗的乌龙茶,她不但白喝,还能赚钱。她都投进去了30万,连本带息已经翻到46万了。我妈目瞪口呆,连连惊叹。
难怪我妈惊讶,在她74岁的生涯中,不要说46万,4.6万对她而言都是巨款。她还常常想“接济”我,冷不丁问我要钱不。我被她逗笑了,说要,有谁不爱钱呢。问她多少钱,她说又攒了六七百块。她一脸的富足,仿佛她揣着一笔巨款。在我眼里,那真是一笔巨款,那是我妈三块五块、守着最后一点土地的种菜所得。我知道,她在另类“炫富”,她想用这种方式,让儿女们放心,她还能劳动,还能创造价值。
48床却叹着气说,自己才不是什么土财主,这是她一辈子的积蓄,棺材本。我妈说她有这么孝顺的儿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然而,48床的小儿子在8年前就下岗了,跟媳妇也离了婚,每个月还得给女儿一千五百元的抚养费。娘俩挤在一套五十多平方米的房子里。小儿子得过肾炎,出不动大力,加上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在一个私人厂子当保安。她把一辈子省吃俭用的积蓄拿出来,想方设法钱生钱,就是想给小儿子按揭买套大房子,然后再给张罗个媳妇。
相关阅读
-
生活随笔:父亲的一辈子
十多年前,我把父亲从江西老家接到深圳生活,想尽儿子的一份孝心。但父亲对喧闹的城市总是有些不习惯,再加上方言太重,很难和他人沟通,而我和妻子白天都要上班,根本没办法
-
生活随笔:那些关于蝉的记忆
廖锦海 对于蝉,我历来不是很厌恶,但也不大喜欢,特别在炎热的夏天清晨,好不容易趁凉快睡个懒觉,栖息窗外柳树上的蝉儿竞争先恐后放声高歌,仿佛一支乐队在演奏高亢激越的曲子,我
-
精选散文:肝胆相照的友谊
和才,字蔚文,纳西族,1917年7月出生在丽江鲁甸乡阿时主村(今新主村),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他是自东巴神罗创立东巴教以来,第一位在现代学术界里工作而且有优异成绩,得领
-
生活随笔:那个终日不见阳光的房间
燕茈 1 夜半,周围静悄悄的。 小乖每天夜里都要哭醒几次,醒来就坐在床头,对着嫲嫲的房间哭喊:“嫲嫲,阿嫲嫲。”(嫲嫲,是客家方言中对奶奶的称谓)直到嫲嫲过来,喊句:“组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