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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节选:老庙的上空(20)

2022-09-06 10:07:59 来源:忠言堂 作者:admin
导读:回到古原,父亲把手里那张卡递给我,说,万古,去把你那笔高利贷还了吧。我这一辈子没有欠过别人的债,人活着就图个干净、心安。那张银行卡刚刚从老范手上转

回到古原

父亲把手里那张卡递给我,说,万古,去把你那笔高利贷还了吧。我这一辈子没有欠过别人的债,人活着就图个干净、心安。那张银行卡刚刚从老范手上转到父亲手上,又从父亲手上转到我的手上。这张坚硬冰冷的卡片,硌着我的手疼。里面储存着的一个与金钱有关的阴谋。可当时我并未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我望着坐在斗椅里的父亲满头银白的头发,思绪恍惚。记得母亲死的那年,我六岁,父亲三十岁。可是父亲的头发一夜之间就白了很多。从记事起,父亲就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很多。但他走路时,腰杆还是挺得很直。说话的语调硬邦邦,像石头砸在石头上发出声响。他的眼神总是严厉,时常让我生出恐惧。但我不得不承认,父亲既是我背后一座坚实可靠的大山,又是不容我反抗甚至不容我解释的一种权威的存在。虽然有时,他倔强得像头老驴,但我却不止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那种生活打不倒他的坚硬。而这种生命的硬度,让我有时敬畏他,有时又十分抵触他。我拿着那张银行卡走出东厢房。一股冷风从庙门外冲进来,把我撞得身体倾斜。我像要被那阵大风裹起来,扔到不知名的黑暗中去。我出了庙门,跑下陡坡,站在古原上,与四面袭来的大风对峙着。我赤手空拳地对着刀剑一样冷飕飕的风魔大吼,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拳头,被一阵更加强大的风力击倒在地。它卷起原上的沙子,击打在我的脸上、头上、身上。它折断黑松的枝条,尖利的松针扎进我的肉里,流出血,我不觉得疼。我在狂暴的风中,东倒西歪地奔跑,喊叫,一次次被大风刮倒,再爬起来。

我没有翅膀,请允许我有眼泪,请允许我有沉重的步履和苍凉的手势!我深一脚浅一脚在大风中走着,跑着,癫狂着。风突然收敛了自己。那惊天骇地的怪叫声、呼啸声逐渐减弱,退却,远去,黑松林安静下来,古原安静下来。我跌倒在母亲那冰冷潮湿的墓地里,望着头顶灰色的天空,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进城还清那笔款子的那天晚上,我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轻松感。我迈着轻快的步履一路走着回到古原。走到黑松岭村口,我看见老范带上来的那架金黄色的挖掘机停在那里。老范靠着挖掘機的长臂,抽烟,看天上的月亮。我走过去,叫了声,老范。他把嘴里的烟吐出来,问,还了?我说,还了。他又把烟放进嘴里,看月亮。看了一会儿,把烟吐了,对我说,跟我干吧,万古,你那安置房的钥匙,还给你。他说着,从旧军装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两把串在一起的明晃晃的钥匙。我没有接。老范说,房子还给你。我说,合同已经签了,这房子是你的了。老范说,你以为我真稀罕你那套七十平方米的小房子?我要它有用?老范的话开始让我生出一种感动,但很快我发现我正从一种债务中跌人另一种债务中。老范说他并不需要那套房子,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来帮助我。他的影子变得高大模糊,让我心怀感激又无地自容。我必须要跟他干吗?我听见心里有一个抵触的声音飘出来,飘在寒冷的月光里,随着风起伏颤抖。老范回过头来,笑着说,别犹豫了,明天就来指挥部报到吧。说完,他走下黑松岭,消失在村子里。我站在那里,吹着冷风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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