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老庙的上空(22)
回到古原
在黑松岭村东的一个山崖下,老范停住挖掘机,从上面跳下来,围着挖掘机转了两圈儿。他像检阅自己的部队一样检阅着这辆长相奇特、色彩鲜艳的铁家伙。他指着挖掘机前面那条像胳膊一样的长东西对我说,你看,这是大臂,这是小臂。最前面这个大簸箕叫铲斗。以前是个螃蟹爪子,后来挖掘机也和人一样进化了,铲斗代替了蟹爪,也就是猴子一样长毛的爪子变成了不长毛的人手。检阅完机器,老范让我在山崖下把红布铺开,把动土用的东西放在红布上,烧上香,点着鞭。“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来。老范说,磕头!我站着没动,他就一把将我按倒在地上,朝山崖上的土圪嘴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头,老范又爬到挖掘机上,朝我挥手,大声说,闪开,开炮了!他把开挖说成开炮!我赶忙躲到远处,看着他发动机器,慢慢向山崖开去。挖掘机的长臂一节一节抬起来,铲斗像一扇大簸箕伸进山崖的腰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山崖被横腰折断。那个在村东边站立了无数年的土圪嘴瞬间坍塌下来,惊了山崖上的鸟雀和山坳里的野兔。一大群山雀飞起来,“叽叽喳喳”叫着飞到空中。一只灰色的野兔跑到远处的山坡上,怯怯地望着我们。
九
天,说凉就凉了。古原的冬天来了。风从原上刮过来,贴着身体,冷飕飕的。我这才意识到已经立冬了。黑松岭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老范说,要在这堆废墟上重建一个崭新的现代的黑松岭。现在,我们正在绕着那片长满黑松的山包,开那条所谓的骑行赛道。老范既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开铲车和挖掘机的几个师傅因为领不到工钱,都陆续离开了,现在只剩下我和老范两个人,还在坚持挖山开路。老范决心要把我培养成一名铲车司机。
松果跑到黑松岭,跟我说她怀孕了。她穿着那件枣红色的齐腰小棉袄,黑棉麻宽腿裤子,一双黑色的弹力运动棉鞋,让她走起路来没有声音,像一朵从天而降的云彩落到我面前。我正在跟着老范练习开挖掘机。现在,我还不能完全驾驭它。它动不动就要给我个下马威,不是手臂不动了,就是挡出了问题。松果站在挖掘机下喊我,万古,你下来!我说,看不见正在干活儿?她说,你快下来,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我就下来,把挖掘机交给老范。松果把我拉到一个离老范和挖掘机很远的地方,对我说,万古,我怀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喊我哥,而是直呼我的名字。叫名字听起来比叫哥更顺耳。以前她一叫我哥,就让我想起她在夜来香的那段不光彩的经历,想起来,我心里就疙疙瘩瘩难受,好像一场见不得人的往事被人揭开看。松果说她怀孕的时候,两汪清水一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忽闪着柔软的光亮。我说,你怎么知道你怀孕了?她说,这个月大姨妈没来。那也不能说明你就怀孕了。我说。早晨我感到恶心。她说。那也不能说明你就怀孕了。她把嘴嘟起来,沉默了一会儿,说,麦子说我怀孕了。麦子又不是医生,她说你怀孕你就懷孕了?我依然用半信半疑的眼光看着她。松果说,你真讨厌,我说怀孕就是怀孕了,你不信拉倒。我说,你以前怀过孕吧?要不你怎么这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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