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霸道的老头儿(13)
金焕荣
他不好马上就走,坐在对面床上,环顾屋里,屋里弥漫着医院特有的味道。张欢掀起被子给父亲更换尿不湿,一次性的尿不湿上浸满混浊浑黄的尿液,变得污浊不堪,散发出尿臊味。金焕荣使劲儿压抑着恶心,起身过去要帮忙,张欢拿胳膊杵着他说:“你坐着,我自己就行。”金焕荣看到岳父软塌塌的那个物件,还有周围灰白色蜷曲的毛,想着这个男人当年是多么有权势,自己先给他当司机,后做秘书,跟着他去这里去那里,办这个事办那个事,给这个人很快提几级把那个人压着多少年不动,真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金焕荣就是从他身上和他接触的那些有权势的人身上,体验到了权力的魅力,发誓一定要向上,无止境地向上,能爬多高就爬多高,能到什么位置就到什么位置。可看看现在一身病痛,失去权力,更妄谈尊严的他,就是个连自己身体都做不了主的衰弱不堪的老人。金焕荣知道他怨恨自己,在他眼里,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但他现在却不能把自己怎样,想活命得靠自己开恩,只能给自己甩甩冷脸子。自己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任他使唤的司机、跟班小秘书,也练就了宠辱不惊的本领,会对他的漠视视而不见,还是一副关心备至的女婿该有的样子。
张欢换好尿不湿,金焕荣又观察岳父,看到他嘴干得起了皮,看到床头桌上有个杯子里盛着半杯水,一根绿色软管耷拉在外面,过去端到他嘴边:“爸爸,喝点儿水吧。”岳父却固执地抿紧黑紫的嘴唇不肯张口。金焕荣没想到老头儿做事这么绝,正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张欢接过来:“还是我喂吧——爸爸,你喝点儿。”老头儿嘴张开条缝儿,拿右嘴角衔住吸管开始吸。金焕荣又枯坐了阵子,实在窘迫得很,起身对岳父说:“爸爸,你好好养病,有空了我来看你。有什么需要对欢欢和我说啊。”岳父冲女儿使个眼色,张欢知趣地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翁婿两个,张荣生清清喉咙,深深地看女婿一眼,顿了顿,缓缓地说:“我知道你现在混得不错,但看在我们这么些年翁婿关系的份儿上,我还得劝你几句:不要过分迷恋、追求权力,权力有毒;小心哪天万劫不复。”
金焕荣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深刻的话。他面上还不动声色,做出接受的样子恭敬地点点头。张荣生斜觑他一眼又说:“我和欢欢妈就她这一个孩子,不希望她受到伤害。这是我求你了。”金焕荣脸窘得通红,他想和岳父解释,刚叫了声“爸——”张荣生就冲他摆摆手,疲惫地闭上眼。恰好电话响了,马瑞打来的,说强清南书记的房,他到局里来闹了。金焕荣总算找到离开的理由,他收了电话,满脸凝重地对岳父说:“单位还有事,您好好休养,我有时间再来看您。”张荣生睁开眼,冲他耷拉着多皱的眼皮点下头,金焕荣转身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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