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散文:战场,一个让梦不再安宁的地方(4)
烈士墓前 那个红衣少女(外二篇
我欠嫂子一个拥抱
那年,刚刚22岁的我从军校毕业后便一头闯进生死莫测的云南前线战场。那个时候我对男女情感没有太多的体验,更不会有透彻的理解。
一位炮兵排长的妻子挺着大肚子到前线看望丈夫,住了不到3天即被部队要求返乡,但因战事紧张丈夫不可能送到更远。我刚好要到军区出差,便受那位排长委托顺便陪嫂子同行。那天,我们乘了6个多小时汽车在夜幕降临时才到达昆明。我帮嫂子在一家部队招待所住下,还在一个小店请嫂子吃了云南过桥米线。第二天又把嫂子送到火车站。
我记得这位有着姣好面容的嫂子是四川某个小城一所小学的音乐教师,她告诉我,她与当排长的丈夫是中学同学,才结婚没几个月,丈夫便上了前线。因思夫心切,她没向校长请假便只身坐了两天火车又乘一天汽车闯到前线。她话不多,但一路常常微笑着小声哼唱《十五的月亮》《望星空》……
在第二天去火车站的路上,嫂子表情特别轻松,不时地问我“这么小年纪在战场上怕不怕死呀,你有没有女朋友呀,你多长时间给家里写信”等问题。当我回答说我不怕死,只是没有谈过恋爱就死在战场有些遗憾时,嫂子立刻停下脚步,一下子用手捂住我的嘴,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我的腮帮,一边发出“呸呸呸”的愠怒,“可不能说这不吉利的话呢,你们都会平安回家的。”
火车再等几分钟就要开动了,嫂子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登上车厢。放好行李,嫂子把身子探出车窗,笑着说些类似“感谢老弟一路照顾”的客气话,她说着说着竟有些眼红了……
那天正是“十一”,高原的阳光有些刺眼,我好像看到嫂子眼里有无数个太阳在打转。突然,一直微笑着的嫂子发疯般从车厢冲下,紧紧地抱住我,发出令人窒息般的号叫,因惯性太大,我们差点儿一同摔倒在地上。瞬间受到惊吓的我心脏狂跳,大脑一片空白。嫂子哭够了,又蹲在地上,把頭深深地埋在两臂问,抖动的双肩似乎要把车厢里和站台上的人目光全都吸引过来。他们肯定会吃惊地疑惑,这个怀着身孕的女人与那个瘦弱的军人之问为何有着如此激烈的情感爆发……
火车终于开动了,我流着泪向嫂子庄严地行个军礼,直到列车在泪眼中消失。
第二年,战事结束了,但凯旋的队伍里不见排长的身影,他在半年前的一次行动中触雷被炸身亡。我不敢想象,当嫂子抱着婴儿站在欢迎的队伍里时,属于她的世界早已倾斜……
后来听战友说,嫂子一直未再嫁,一个人默默地把儿子拉扯大,又把儿子送到丈夫生前部队。这么多年过去了,嫂子姣好面容肯定变得苍老了吧?我曾在一段时间里在内心痛苦地纠结,我不理解,当她在战场上与丈夫告别时,她的表情是那般平静,甚至没有掉下一滴眼泪,而当与一个没有亲情维系,没有情感经历的人分别时,她竟然用炽热的眼泪和令人心悸的痛哭让情感的火山喷发……有一次,我在梦中看到了嫂子。嫂子说,当年在战场上与丈夫分别时她就感到这是一次诀别,因为丈夫告诉过她,他早就是突击队的最佳人选之一。试想,迎着子弹冲锋,能活着回来除非老天只保佑他一个人。我突然明白了,嫂子平静的背后是在忍受着内心的痛楚,她不想留给自己心爱的人最后的表情是痛苦,她更不想让丈夫带着太多的牵挂和遗憾死在冲锋的路上……嫂子选择了军人,也选择了绿色之爱。我和嫂子的丈夫一样,都是军中森林中一抹跳动着的绿色火焰,而一旦终于与战场上的绿色做最后分别时,嫂子便把对丈夫的爱、对绿色的爱完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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