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南归的雁(2)
草木流年
我立刻安静下来。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阴气,但母亲口中的野鬼,早已像一块魔术师用来掩盖真相的黑布,不由分说蒙住了我的整个童年。
十岁左右,我第一次近距离感知到来自死亡的恐惧。那时我们刚刚搬家到乌海,与我们做邻居的白老师七十多岁的父亲在某一天去世了。
这是个丑陋古怪的老头儿,黑瘦黑瘦,佝偻着腰一天到晚不停地捡拾破烂,偶尔直起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我怕这座城市,也很怕他,迎头碰见必会绕着走。他的姑娘白老师是一个矮胖的山西女人,和我的父亲在一个学校教书。因为大多老师都住在学校附近的家属区,白老师就觉得他的父亲拾破烂让她在同事面前丢了人,平日里总是用最严厉的嗓音呵斥他的父亲。好多次,我亲眼看見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老头儿刚捡回来的瓶瓶罐罐扔出大门。
邻居老头儿的去世,如一滴水融在江河里一般悄无声息,可是,隔着一堵矮矮的墙,平日里仇人一般的姑娘披麻戴孝哭得死去活来,一个黑色的棺材摆在灵棚中间,一个个花圈挨棚而立,这种刺眼的苍白更加剧了我的恐惧。
我小小的内心里,重复思考着一些无人能为我解答的问题:他几乎弯曲90°的身体有没有躺平?细瘦如鸡爪的双手是不是还是那样坚硬?那双最让我害怕的无底洞一般的眼睛,闭上了没有?闭得紧不紧?那双鸡爪一样的手会不会伸出来,推开棺材,抓住摆在案台上的一颗苹果,一瓶酒?
我被这些问题困扰着,瑟缩着身体白天晚上不敢出门。无奈出去上厕所,也必得哥哥姐姐寸步不离护佑左右。我把身子尽量贴住哥哥,从离隔墙较远的地方迅速穿过,眼睛尽量不往隔壁院子里看。可是,鼓噪的哭声和雪白的花圈是无法掩盖死亡的,黑色棺材,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轻飘飘浮在我眼前,沉甸甸地压制着我的欢乐。
“姑娘不是被吓破魂了吧?”母亲看着我即使大白天穿过院子时也飞奔如逃的样子,忧心忡忡。
那段时间,家里正打算盖房。于是,父母先从和白老师家相隔的这一堵矮墙开始,迅速规划出一排凉房。工人们很快用砖瓦水泥堵住了那一面阻碍我大声欢笑的墙,母亲又在平整的房顶移花种草,这些花草从春到秋依次茂盛着,母亲不言不语,她用一种存在于自然界中最无忧无虑的生长,替代了人世间的一缕死亡之黑在一个孩子内心的不安。
二姨49岁的时候,因为肝癌离开了尘世。
一个月后,我的姥爷,也在一个夜里溘然离世。请来的阴阳先生短暂休憩时做了一个梦,他竟然梦到了先于姥爷去世多年的姥姥,坐在一棵枝条倒垂的柳树下笑得恬淡,模样、穿戴、身形、高矮,甚至两条垂在胸前的大辫子多长多粗都说得丝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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