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南归的雁(3)
草木流年
那一天,秋风拂柳,正是姥姥和姥爷合葬的日子。
阴阳先生告诉母亲,姥姥良善,死后即升天,所以,他们在姥姥的坟墓中只找到了一些残衣碎片。天上于人间一日数年,天堂里的姥姥身处山水田园,草木为伴,再享一世安然。
那一年的我已做了母亲,对于死亡早已不再有十岁那年无知无智的恐惧。人死后升天的说辞我也并不相信。但我也并没有说穿,对活着的人的心疼,让我放下对这些话的不屑与成见。
两个亲人相继离开,母亲的眼泪差点儿流干。她红肿着双眼,为灵前摆放的长明灯里注入灯油,为死去的姥爷指一条去往天堂的路。我想起她刚才瘫软在坟头号哭不止的样子,觉得母亲是如此可怜。
“你真的相信人死后会升天吗?”回家的路上我问母亲。
“当然会!就像草木每个春天还会再生,品行良善的人死后还会以其他方式活着,会在天堂里再享下世安然。”阴阳先生的话,种进了母亲心里,她这样说着的时候抬眼望了望天。
“那我们应该替姥爷高兴,毕竟他去往天堂会和姥姥相见的。”我临时脱口,只为了劝解母亲。
母亲将我紧紧搂住,身体瑟瑟如一片风中的落叶。然而几年后,我就经历了母亲的再也不见。
前一个晚上还有说有笑、生气勃勃的一个人,第二天即使我费尽全身的力气,耗干所有的泪也不能摇醒她。
母亲的去世,对我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是啊,凌驾在自己心上的失去,才是灭顶一般的灾难。我亲身见证了至亲离去就不再回来的决绝,我用磕破的额头和碎裂的心去接受至爱的母亲被熔炉化作一缕稀散的青烟。我终于重复着母亲经历过的撕心裂肺与肝肠寸断。我的疼痛来自骨髓,来自血液,来自每一个细胞、每一条血管。这种疼痛如萤虫咬噬,时时提醒着我,母亲再也不在人间。
我一次次抬头望向蓝天,追寻一缕薄凉的青烟。
那里,有我的母亲,那里也一定有人间。我终于理解了母亲曾斩钉截铁的话:“当然会!就像草木每个春天还会再生,品行良善的人,死后还会以其他方式活着。”
三
因父亲衰老后的种种,我无数次预想过自己的老年,是否同样是这般风摇残烛扶倒影,雪藏旧事度流年。
三十几岁时,我曾陪一个朋友到一条不起眼的街上卜卦。慕名寻找的人坐在油污污的石头上,认真翻看我的手纹,指着手掌间的一条纹路说:“你能活八十几岁,生命线又长又粗。”
当时几乎笑出了眼泪,笑声几乎是嘲讽的。我虽不信,心里却自此种下了此生长命的种子,不由得忧于自己不可避免的疾病与孤独,虑及自己也许要为儿孙带来烦累。如今我以父亲为参照才终于恍然,原来我也执拗悲观,一如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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