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没有故乡的孩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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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向葵来找自己的老婆潘慧。
这一趟不为别的,只为跟她办离婚手续,他俩的户口都还在香河。
吴向葵说不清自己的心情。说喜,有二十多年一起承担过的风风雨雨,不可能说断、说舍、说离,就能断舍离;说悲,毕竟孩子大了,无须承受更多的来自孩子脆弱无助的成长悲哀。当然,一桩没有前景的婚姻终究是要了结的,早晚的事,早了结比晚了结对双方都好,断舍离之后,谁也没有机会互吐不快,摩擦的机会就没有了——既然没有好好年轻过,那就彼此撒手,各自认认真真变老。
想当初,他们也算相洽的一对儿,经人介绍认识,彼此满意对方。婚后,吴向葵的父母随他弟弟去天津做生意,定居在那头。潘慧只有一个老娘,爹早死了。她这娘却是个倔强强硬的人,寡居之后,先后相了一两百次亲,跟七八个形貌各异的老头儿生活过,她倒是有心跟人家相偕到老,可人家受不了她的臭脾气,长则两三年,短则两三个月,全都不欢而散。
潘慧的老娘本想靠潘慧的爹留下的房子换套新房,等了好多年,左等等不到拆迁,右等等不到开发,自己的婚姻大事左右不如意,实在耐不住性子,一气之下把三百多平方米的旧屋换成银行卡上的一串数字,跟他们住到香河去。
不住在一起倒也无妨,隔得远,再臭不熏人。住到一起,问题来了。别的老太婆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个老太婆看女婿越看越来气。不是嫌女婿眼不巧,就是嫌女婿不会哄孩子,要不就嫌女婿做的菜不合口味,还嫌女婿没事就喜欢讲古,她责备女婿说:“都是棺材里的事情,有啥好嚼舌头的?你的本分是好好干活儿,好好吃饭,而不是整天嘚吧嘚吧,用嘴巴挖祖坟!”
吴向葵呢,起先装憨,心想,您是长辈,您是潘慧的娘也就是咱的妈,您高兴教育几句就教育几句,您想要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咱拿耳朵听就是,不一定搁到心里去。日子久了,再好的脾气也憋不下了,尤其是当着街坊邻居的面,三分薄面都不给,得了,咱下地劳累回来做上饭菜端上桌,还嫌七嫌八,要落口味自己动手啊;咱吭哧吭哧干一天活儿,没找到个说话的人,还不允许咱吃饭的时候唠几句嗑?你们是咱的家人,咱在你们面前不说几句,难不成要让咱做哑巴……一来二去,就算交上火了。大仇恨没有,小矛盾不断。日积月累,也算一桩大功德。
等吴潮白到了叛逆期,吴向葵教育孩子要刻苦用心、要听老师的教导。话音未落,孩子立马用他老爹顶他外婆的事儿,反过来教育吴向葵,自己都没管好自己,有什么资格做他的爹!看你这窝囊劲儿,不张嘴猥琐得像孙子,一张嘴不是跟外婆干仗就是骂你的儿子,我像是你亲生的吗?到考取托福,他向儿子表示祝贺,儿子吴潮白指着他鼻子对他说:“吴向葵,我告诉你,我之所以要跑那么远不是说我有多聪明,有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抱负,而是,我耻于有你这样一个爹!我三百六十五天哪怕只看见你一眼,都觉得丢人!从此以后好了,你没我这儿子,我没你这爹,各人顾各人,眼不见心不烦,我讨口要饭也不来求你,饿死球朝天!”二十一岁的孩子,说这话,得攒多少年的不屑和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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