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情景记忆(8)
2018年中秋节,在一片蔓延至整座山坡的桦树林中,我与一只松鸦相遇。秋日的樺树林异常静谧,尽管时有几只暗绿柳莺躲藏在枝叶中鸣叫,偶有孤鸦拍翅而过,植物们却始终默不作声,只悄悄呼吸。土壤也在呼吸,风流连于白日梦游。林中多是白桦,银白的树干长满苔藓,也有一种名叫柳花菜的菌类生长出来。这些片状的淡绿色菌类可以食用,摘来洗净,用水泡软,拌上作料,可与发菜媲美。夹杂其间的红桦树皮褴褛,随手一揭,便可撕下一片,薄而脆裂。它们的叶子都一样,细碎、纤巧,仿佛五代的一些小令,此时一半已经变黄,另一半仍旧葱绿。阳光不太好,这使黄色的叶子稍显暗淡,使绿色的叶子愈加沉静。松鸦并没看见我,嘴中叼着什么,莽撞地飞来,显然有目标,却蓦然看见我,只好临时偏离航向,暂落在一棵白桦上。我同样措手不及。我原本蹲在地面摘莛子镰的果实吃。这种白而绵软的小果子,我幼年时曾叫它棉蛋,多年后费许多功夫终于知道其学名为莛子镰,一种理气活血、消肿镇痛的草药。果子很小,且少,只能用牙尖咬,黑色的籽却大。吃两枚,正欲起身,一眼撞见迎面飞来的松鸦。
松鸦再怎么聪明,毕竟不能跟我相比,而且我早已知晓许多伎俩,懂得佯装不知。于是,我便再次蹲下,低头,保持原样,却用余光将其打量。
它过于谨慎,始终在分析我的行为。它在白桦树干上停驻良久,见我似乎忘了它,或者对它根本不在意,便又飞起,绕树林半圈儿,兜回来,落在离我不远的地面上,再次观望一番,然后将衔在嘴里的东西埋进落叶中。
地面早有一层松软朽叶,偶尔风过,叶子零零散散落下,飞鸟像鱼一样,静无声息。一分钟左右,松鸦终于将种子埋好,再次环顾四周,又盯视我几秒,然后放心飞去。黄绿相杂的林子里,粉褐色的松鸦无疑显得醒目,那翅膀上黑、白、蓝相间的横斑尤其醒目,如佩戴的珠宝一般。如果渡鸦是老成持重的先生,此刻飞出林子去的松鸦,无疑是戴着夸张饰品的公子少年。
但我断不能走过去看它埋了什么,它的尊严必须维护。
一些动物行为专家曾经认为,情景记忆不仅仅限于人类,一些动物也有此种记忆。譬如松鸦,它不仅能记得过去,还有未来意识。站在林子里,想到这一点,有些欣慰,却又担忧。欣慰的是,松鸦未雨绸缪,不管计划有无疏漏,不管能走到哪一步、能走多远,总之,它在为明天设想。怀揣未来,脚下才有希望之路。担忧的是,除去储存食物之类的实际事务,松鸦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再也无法轻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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