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遥不可及的西瓜(2)
那一片遥远的西瓜田
“哦,大人没在家呀?”外公从背篓里搬出一个花皮大西瓜,叫我放井水里浸着,说他是去乡集卖烟叶买农具的。小妹扔下作业将大西瓜推来滚去。外公想要回家去,我死按住背篓不让,他只好坐下歇凉。
我赶忙从菜园里找了两个熟西红柿,麻利地切葱花,点上火翻炒,烧开水,打鸡蛋,下挂面,锅上锅下,一阵烟熏火燎。待我从厨房端出一碗滚烫的面条,外公赶紧接住,客气道:“哎哟,还叫你做饭给我吃!”外公把“你”“我”两个字说得很重。在一生事农的外公眼里,我这个考上师范的毛丫头也算是有学问的人,给他下厨是屈了才,大暑天的也让他心疼。
那年月,西瓜金贵得很。我切开西瓜,捧一瓣给外公,外公说他吃碗面就中了,坚决不吃瓜。妹妹们开心地吃起来,我咬上一口,那沁人的清甜永远不会忘,看管过瓜田的外公真会挑瓜!
在我印象中,这是外公第一次以“走亲戚”的方式来我家。他叮嘱小妹不要去水边玩儿,嘱咐我外出上学要注意安全。外公要走了,我满屋子找不出什么东西能让他带上,哪怕是一条擦汗的新毛巾呢,只能目送他背着背篓的瘦削背影,一步步走在午后的“毒”日头里……
母亲回来了,小妹喳喳地报告大西瓜多么脆甜。母亲叹了口气: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大暑天的几分钱的冰棒都舍不得买一根,背着沉沉的大西瓜走那么远路,罪过呢!
打我四五岁起,父亲就在外地工作了。八岁时,我们搬离了距外公家七八里地的村子。那时农村还没有机械化,每到麦种季节,星星还在眨眼呢,“哦——啊哦——”外公耕地的号子已在村头响起来了。邻居们说,这老人神了,看牛跑得那个欢实劲儿!
在一个玉米成熟的秋天,外公的脸和秸秆一样黄了,玉米是饱满精神的,外公是干瘪憔悴的。可他还帮着掰玉米棒,往田头一趟趟抱玉米秸,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落,最后昏倒在地,玉米根茬儿戳破了他的脚腕儿,那么刺眼……
那时,我和大姐都在百里外工作,母亲命我们回乡一趟。我们飞奔到外公家时,大姨苦巴着脸说,大舅下地忙去了,舅爹不许他在家,大舅只好一边干活儿,一边流泪……
外公两腮凹陷,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大姨告诉他我们来了,“还叫你们……来看我……”他勉力睁开眼,“你们”两个字尤其沉重,怨怪自己麻烦了我们,眼窝儿里浸着泪。
我多想看到外公像往昔一样,大声吆喝着黄牛耕地,朗声大笑地扛着锄头回家,坐在井台边给我讲故事,或大声呵斥淘气的孙子们……
我见残破的窗台上有一只旧碗,便倒了点儿水给外公。“西——瓜——”外公嗫嚅着这两个字。“哎哟,瓜秧都砍了,还有什么西瓜!”二舅来了,声音坚硬如铁。
相关阅读
-
生活随笔:那个终日不见阳光的房间
燕茈 1 夜半,周围静悄悄的。 小乖每天夜里都要哭醒几次,醒来就坐在床头,对着嫲嫲的房间哭喊:“嫲嫲,阿嫲嫲。”(嫲嫲,是客家方言中对奶奶的称谓)直到嫲嫲过来,喊句:“组惹(
-
精选散文:肝胆相照的友谊
和才,字蔚文,纳西族,1917年7月出生在丽江鲁甸乡阿时主村(今新主村),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他是自东巴神罗创立东巴教以来,第一位在现代学术界里工作而且有优异成绩,得领
-
生活随笔:那些关于蝉的记忆
廖锦海 对于蝉,我历来不是很厌恶,但也不大喜欢,特别在炎热的夏天清晨,好不容易趁凉快睡个懒觉,栖息窗外柳树上的蝉儿竞争先恐后放声高歌,仿佛一支乐队在演奏高亢激越的曲子,我
-
生活随笔:父亲的一辈子
十多年前,我把父亲从江西老家接到深圳生活,想尽儿子的一份孝心。但父亲对喧闹的城市总是有些不习惯,再加上方言太重,很难和他人沟通,而我和妻子白天都要上班,根本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