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一个失眠的夜
何向东的奔跑
一
春天的太阳是温暖的,一旦偏西,搁置在了西边那团黑蓊蓊的山顶上,整个安子沟都会黯然失色,阴冷起来。坐在那包青石头上放牛的老头儿谢新岳,连连打了两个喷嚏,一挂鼻涕吊在了鼻尖上,他欠身站了起来,一捏鼻子,随手就把那黏乎乎的脏东西甩在了柏树丫上,手在地上蹭了两下,就去撵牛绳子。
肥实的水牛还在埋头啃草,不想走,故意将头转向另一边,将尾巴甩了过来。谢新岳侧身撵了两步,弯腰就把牛绳捡到了手上。这时,一颗铮亮的陨石从西边遥远的苍穹画了一条长长的弧线,不偏不倚直直地掉进了安子沟底。
谢新岳看得真真切切,一张皱巴巴的脸,异常惊愕。第一反应就是落祸阳了,并且还是掉在了安子沟的沟中间——整条沟就幺女儿谢梅、何向东及自己三个人,真***不晓得啥子祸事要发生在哪个人的身上!
谢新岳牵着牛绳,背着一背篼冒了尖的牛草,五味杂陈地往家走。偏房的烟囱冒着烟,谢梅在剁牛皮菜,大黄狗见到自己就奔到跟前一个劲地摇尾巴——家里一切都是好好的,什么都没变。只是不见担粪做秧母田的何向东。谢梅说,向东哥去沟口接他的儿子了。
何向东去年才与去广州打工十二年的老婆办了离婚手续。儿子十三岁的时候,初中没毕业就投奔母亲去了广州——离婚时,何向东拼命要儿子,儿子何茜却不愿意跟他,甚至连面都不愿意见。今天,突然回来了,着实让谢新岳感到意外。但,他很快就从说不清的忧虑中抬起头来,对谢梅说,你煮一块腊肉、两节香肠,请他父子二人过来吃夜饭。
谢梅虽断文识字不得行,但最起码的人情世故还是懂得的。她回答老爸说,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今晚一起吃饭。他说他儿子这几年在外头混得有点不好,不想他今后牵扯到我们,等他调教得差不多了再说。
夜饭是面条,里面还埋的有半肥半瘦的腊肉。谢新岳吃完了,也不管谢梅洗碗喂猪一大堆活路,烫完脚就上床了。
夜深人静,鸟都知趣地安歇了,唯有月光存心要与谢新岳老汉作梗,从屋顶那片发了黄的亮瓦上钻进来,搅得他满腹的心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人一辈子,从出生那天起,岁月就在催你老。只是年轻的时候不觉得,过了五十不觉就到了七十。说容易,是因为自己没有太大的磨难,尽管自己只有两个女没有儿,老婆子前两年走了,但也比何向东***老汉儿好一两口子苦一辈子,没熬出头,不到六十都走了。
何向东的老汉儿是跟我谢新岳耍泥巴长大的老庚,又是同拜的一个师傅学手艺,还是同一年讨的婆娘,同一年生的娃儿。何向东的老汉儿生的是个儿,自己生的是个女,心里自然就稀罕师兄这个儿,不管是在院子边,还是在生产队的保管室开会,一见到光溜溜的何向东就要嘟起嘴,在屁股蛋上那块又黑又大的胎记上使劲吹,吹得“嘟嘟”地响。何向东自小就特别机灵,就是读书不得行,初中一畢业,他老汉儿自己不教他木匠手艺,非要他跟我学。要不是师兄笑嘻嘻地说,你不是想要个儿嘛,我就把他送给你噻,我肯定是不会收他的。这个家伙机灵,不到半年就把打眼刨平等基本功学到家了。对人也好,农忙时节抢种抢收,自己家没干完把我们家的先干了。我谢新岳真正把他何向东当儿子看,是一次我吆牛耙田,脚下打滑一下栽倒在田里,耙钉把脚钉了很深一个眼还不出血,狗日个何向东怕生了锈的细菌把我感染成破伤风,硬是用嘴把里面的血水吸了出来。再好的儿也是人家的,我谢新岳不糊涂,要想变成自己的怎么可能嘛!自然,只有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隐藏在了心底。直到去年,他与外出打工十几年不归的婆娘离了婚,这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幺女谢梅娇小又老实,一晃都过三十了,好的人户不好放,太孬的又不敢嫁,何向东忠厚不奸猾,大她十六七岁也没啥。因此,为了把生米做成熟饭,自己就借故去厦门大女儿那里耍了一个月,回来还真见实效了——两个人如胶似漆的亲热劲不说,谢梅有事没事都吐清口水。正当自己想喊他们两个去县城把证办了的这个节骨眼上,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居然回来了。
相关阅读
-
精选散文:肝胆相照的友谊
和才,字蔚文,纳西族,1917年7月出生在丽江鲁甸乡阿时主村(今新主村),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他是自东巴神罗创立东巴教以来,第一位在现代学术界里工作而且有优异成绩,得领
-
生活随笔:那个终日不见阳光的房间
燕茈 1 夜半,周围静悄悄的。 小乖每天夜里都要哭醒几次,醒来就坐在床头,对着嫲嫲的房间哭喊:“嫲嫲,阿嫲嫲。”(嫲嫲,是客家方言中对奶奶的称谓)直到嫲嫲过来,喊句:“组惹(
-
生活随笔:父亲的一辈子
十多年前,我把父亲从江西老家接到深圳生活,想尽儿子的一份孝心。但父亲对喧闹的城市总是有些不习惯,再加上方言太重,很难和他人沟通,而我和妻子白天都要上班,根本没办法
-
生活随笔:那些关于蝉的记忆
廖锦海 对于蝉,我历来不是很厌恶,但也不大喜欢,特别在炎热的夏天清晨,好不容易趁凉快睡个懒觉,栖息窗外柳树上的蝉儿竞争先恐后放声高歌,仿佛一支乐队在演奏高亢激越的曲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