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故事:一颗逃跑的心
英子
六岁那年,我随父母搬迁到一个花树掩映的村子。那个村子真美,花树包围着黑瓦屋,白泥墙旋转,像星空落下的河。
我家那时租住在一个单身汉的大房子里。屋里很大,有一个房间,一个灶台,一个粮仓。我们兄妹三人在屋里转来转去,从前门串到后门。英子也跟进来,站在屋子里问:“你们为什么到我们村里来?”我看着她,答不上。她便在屋里到处看。父母把家当放下,在靠东的墙边用晒谷扁席围出一个大房间,铺上三铺床。英子看完,心满意足,迟迟不愿离开。
母亲那时三十出头,非常能干。按她的话说,可以打得了一头老虎。父亲勤劳木讷,多劳作,少言语。外乡人没有土地。父母用一年十担番薯米,租下队里一大片山地,种上番薯、豆蔬。
英子又来了,对我们兄妹三人很是好奇。我家就在学校那边。她往村里方向指了指。我们可以一起玩“跳房子”,她对我说。她用瓦片在地上快速画出房子的样子,然后将瓦片放在第一个格子上,单脚跳着把瓦片踢到第二个格子内。又一跳,背转身来,蹲下,伸出手从胯下穿过,捡回瓦片往回跳。我一下就学会了。我们没几日就熟识了。
住家房屋后有个二百平方米见方的菜园子,种着十几棵桃树。父亲在树下翻出菜畦,种上空心菜、白菜、莴苣……园子用竹篱笆围着,篱笆上缀着瓜瓜菜。园边有一口井,绕过水井,就到了屋前。屋前是百平方米左右的空地,土墙围栏,间豁两小门,一个通往村子,一个通达邻居。邻居是房东弟弟一家,弟弟是大队的赤脚医生,白天在大队给人看病,晚上回家来。他的妻子说话轻声细气,脾气极好,是个贤惠女人,有一儿两女。现在,她应该很老了,我也忘记了她的模样,但她教我的几句畲族话:阿太最,捐母累,老攻绪,雨又来,阿爸阿妈没捐内……我还记得。
春天村子最美。山坡上,白李花,红桃花,一层一层叠到山半腰。房前屋后落英飞舞,间夹着柳絮杨花的缤纷,整个村子陷落在暖韵里。阳光温温地从村后头山巅漫下来,把光影摇在三月芳菲里。后园里的桃花冒着串,一嘟噜一枝枝,一列列一排排,汇成一条彩色峡谷。英子家在这峡谷中,离我家不远。我常到她家门口等她,一起采山花、觅树果、捉迷藏、捕蜻蜓……
初春的时候,村里人开始给桃李施肥修枝。一大早,他们就挑着一担焐好的家肥进山,松土、刨坑、填肥、平整。山野弥漫着和煦的微光。邻居医生的妻子穿着粗布衣,戴着斗笠,弯腰挑起一担肥。斗笠搭下来,盖住她红润的脸。她微弯身子,一手搭在扁担上,一手甩开,在田埂上迈步小跑。两筐家肥,随着她的身子颤动。她家的桃林在村头大榕树边上,离家不远。土地把一切交给时间,让所有勤劳的人,成为它们的主人。村民在土地上依时间做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延续几千年来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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