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记忆:母亲身上最后的温暖
护工
当母亲又一次脱离险情,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时,张阿姨来到母亲身边接手护理。
母亲身上插着鼻饲管、氧气管、导尿管、胆汁引流管,气管切开,胸前粘着各种贴片,连接着床头一台仪器——它将24小时监测身体的血压、心跳、氧饱和度,还有各种我看不懂的数据和图形在跳跃。母亲突患重疾,使我们家一个完整圆圈被硬生生掰去了一角。糟糕的病情反反复复,我记得,深夜重症监护室紧闭的大门上那个小方框里透出清冷的光,头顶上一道运输药物的方箱机器人会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等候室里看出去是辽阔的走廊,微弱的光线里空无一人……
张阿姨站在床边,展开双臂:“你们别动,你们都不用动。我来,我来!”矮胖的身子灵活轻巧,从床头到床尾,挑开这根管子,挂好那个袋子,三两下子就把母亲稳妥地安顿好了。床单平整,枕头适中,床头氧气罐“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儿。
一身天蓝色工作服,个儿不高,皮肤粗黑,身后拖着一根长到腰间的麻花辫,发尾处系一朵紫色的蝴蝶花,在厚实的后背甩来甩去。问起年龄,她说:“他们说***妈七十岁了,那我該七十多了。你看,***妈的皮肤还那么好,一点儿皱纹都没有。我看起来比她还要老。”她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自己的脸,哈哈地笑,一笑起来满脸细微皱纹,从眼角、嘴角弥漫开来,好像小石子投入湖面形成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我们居然跟着笑了——这是母亲突发重疾以来,我们第一次发笑,还是和母亲有关的笑。
其实,她才五十多一点儿,重庆人,嫁到河南,长子已经成家,女儿也谈婚论嫁了,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儿子在读高中。夫妻俩在温州已经二十多年了,早些年在龙湾梧田工业区一带开饭店,她老公买菜、洗菜、打扫卫生,她当大厨,饭点打菜上菜、招呼客人、结账买单。别人家男主外女主内,他们夫妻颠倒个儿,配合得挺默契。一年到头,天天顾客盈门,忙忙碌碌。过年一算账,却没攒多少钱。后来,年纪大了,体力也不如从前了,就到这家医院来做护工。她觉得这活儿挺好,她老公刚开始不情愿,总觉得一个大男人,在这里给病人端屎、端尿、擦屁股,实在丢人。回老家见老乡都不敢说自己在做医院护工。她却不以为然:“我凭自己的劳动挣钱,不偷不抢,有什么见不得人?”
她有护理病人的丰富经验,举手投足干净利索,医生护士给的指令一点就通。“这个不要。”“那个明天再加一点儿。”高亮嗓门儿透着对自己专业的自信。我深以为然,并心悦诚服地成为她笨拙的下手。在她的照料下,母亲身体状况天天都在进步。天气好的时候,她便抱着母亲坐上轮椅,推出病房,到宽敞些的平台上逛逛,有时还到楼下院子里。院子里花木茂盛,池塘绿波荡漾,鱼儿游得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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