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记忆:母亲身上最后的温暖(2)
护工
每天我下班后来到医院,她总会给我报告好消息:***妈今天很好啊,她会掀被子了。她的右脚有力,起来了。她不给我戴手套了……所有那些听起来像小孩子一样调皮的举动,都是身体逐渐恢复知觉的征兆。
小姨经常去医院看望。我母亲意识很模糊,不认得任何人,哪怕是她妹妹。小姨不敢问医生,她害怕面无表情的医生冷如判官的脸——几乎都听不到好消息,所以总会追着护工问:“阿姨,你有没有觉得我姐好一点儿啦?你见过的病人也多,你觉得她有没有关系啊?”“你放心啦,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天天都在进步啊!”张阿姨手边活儿不停,信心满满,宽厚的胸膛,好像能给你打包票似的。
那天晚上,我拉着母亲的手:“妈,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床上的母亲拉着我的手,不言语,不哭也不笑,眼睛看着空空的前方,只是不肯松开。我再喊了一声“妈”,眼泪就止不住涌上来。突发重疾两个月来,无知无觉,茫茫然然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这一刻的“不放手”,在向我传达一种深埋血脉的本能吗?张阿姨赶忙安慰:“不要哭,不要哭,你要坚强。***妈心里都是知道的。我们要乐观,她会好起来,她会好起来的……”
每到饭点,她老公便从别的病房过来。靠墙边一张躺椅被打开,拖成一长条,成临时饭桌了。夫妻俩各蜷起一条腿,搭坐两头,各端一个大碗。她爱米饭,她老公爱面食,有时就几个大包子。椅子中间摆一个大碗,有时是咸肉炒咸菜,有时辣椒拌土豆,有时黑乎乎一团我就看不懂是什么了。我下班后陪在母亲床边,她摆开就餐的架势,常会招呼我:“你还没吃吧?你也和我们一起吃点儿?没关系的哪,一起吃哪。”我微笑着婉拒:“太辣了,我吃不来的。”
某日,她哭丧着脸很为难地贴在我身边,轻轻嘀咕:“你能不能帮我买一个锅盖?这个锅盖被我不小心打碎了,已经好几天都开着烧,饭菜都不熟。”那是一种几十块的电磁炉锅,上面是透明玻璃盖。于是,我到实体店里买了一个电饭煲送给她。听说我要“送”,她万分过意不去;看我坚持,又忙不迭一声一声地感谢,听得我倒不安起来。
每天中午,她打开床头带锁的柜子,掏出一个黑袋子,夹在腰间,闪进卫生间。再过个把小时,又从里面提出一个黑袋子,塞回柜子里。我很纳闷她这躲躲藏藏的,在干吗呢?她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边,暗示我不要声张。随后,贴在我的耳边压低声音:“做饭啊。”她说,医院规定护工不可以在病房里烧饭做菜,但自己饭量大,外面饭菜价钱贵,量还不够,根本吃不饱。有了这既能做饭又可蒸菜的锅,她的保密措施做得就更到位了。有时,待到饭菜熟透了,锅上面的气孔就会冒出迷蒙烟雾。她就把卫生间门关得紧紧的,担心香味飘出来,招来查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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