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记忆:母亲身上最后的温暖(3)
护工
某一个晚餐节点,门口进来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护工,向她招招手。她忙跑过去。那位阿姨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只见她回来之后,在床边直打转,双手都不知放哪里。我忙问是怎么回事。她说:“医院安保处又要来查护工的餐具用品了,那我的锅该放哪里呢?”
果然,走廊里来来回回晃动着几个身穿制服的保安,不时在这个病房门口停留一会儿,在那间病房门口探头看看,时不时用鼻子用力地闻。据说,有人举报这层楼有护工在病房里做饭,他们就即刻出动,想要当场来个“人赃俱获”,以“杀鸡儆猴”断绝后患。
我说:“放在柜子里不是很安全吗?”
她说:“不行的,这里他们会打开的。”
张阿姨一边给我母亲准备晚餐,明显忐忑不安。平时多少重活儿脏活儿,都没有难倒她,还不时逗乐打趣,这一刻的心神不定让我心酸。查到的后果是丢了这份工作,罚上一笔巨款,还是没收这一个锅、几瓢盆?她在粗茶淡饭里欢唱的“充满阳光”,原是浮萍一朵,不堪一击的坚强!一个电饭煲,三两个大碗,是辗转异乡的重要资产;一日三餐,柴米油盐,是每天都要精确到分毫的日常。
一天晚上,夫妻俩又坐在病房一张铺开的椅子上吃晚餐。两个大碗,盛满米饭,中间放了一个大碗,里面绿的红的,也看不懂是什么。她说,忙起来两天没买菜了,就去楼下院子里采一些野菜,开水煮一煮,拌一些辣椒。她乐呵呵地说:“好吃,真的好吃。”我是不太相信的,可她笑得心满意足。
有一次,在医院走廊里迎面遇上她老公。他呵呵地笑,一口浓重乡音:“后天我也下楼来啦。”我一时没明白这话乐从何来。来到病房,张阿姨也开心地说,她老公下一位病人就住在这层楼。哦,原来是夫妻俩可以在同一楼层做护工了。她冲着房内另一张床铺努努嘴,压低声音:“要是他出院了,我老公那位病人转过来,那就更好了。”说完,她便掩嘴偷笑,自己都觉得想得太多太美了。
夫妻俩都在外打工,小儿子早早就一个人在家自己照顾自己。空闲时,她便会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和孩子聊一会儿。她说,小儿子平时住校,虽没有爹妈在家,还是喜欢周末回家。自己做饭,自己买菜,有时冲一碗泡面糊弄一下就过了。她是个容易快乐的人,但聊起小儿子时,脸上会黯然很多,让人想到开在阴雨天里的凤仙大丽菊。
母亲终于还是走了,在一个毫无征兆的凌晨。张阿姨说:“我刚给她翻身时还好好的。”我和她守望相助的同盟关系,戛然而止,停留在母亲离开的那一天。
一个星期后,我到护工中介公司结账时,顺便去看看她。她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位八十来岁的老太太,疴恹恹的,像一块枯竭的老树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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