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点子,合适的活人(42)
神木
张敦厚有些急不可耐,看了王明君一次又一次,用目光示意他赶快动手。他大概觉得用目光示意不够有力,就用矿灯代替目光,往王明君脸上照。还用矿灯灯光的光棒子往下猛劈,用意十分明显。然而王明君好像没领会他的意图,没有往点子身边接近。
张敦厚说:“哥们儿,你不办我替你办了!”说着笑了一下。
王明君没有吭声。
张敦厚以为王明君默认了,就把镐头拖在身后,向王风靠近。
王风已经学会刨煤了。他把煤壁观察一下,用手掌摸一摸,找准煤壁的纹路,用镐尖顺着纹路刨。他不知道煤壁上的纹路是怎样形成的。按他自己的想象,既然煤是树木变成的,那些纹路也许是树木的花纹。他顺着纹路把煤壁掏成一个小槽,然后把镐头翻过来,用镐头铁锤一样的后背往煤壁上砸。这样一砸,煤壁就被震松了,再刨起来,煤壁就土崩瓦解似的纷纷落下来。王风身上出了很多汗,细煤一落在他身上,就被他身上的汗水粘住了,把他变成了一个黑人,或者是一块人形的煤。不过,他背上的汗水又把粘在身上的煤粉冲开了,冲成了一道道小溪,如果把王风的脊背放大了看,他的背仿佛是一个浅滩,浅滩上淙淙流淌着不少小溪,黑的地方是小溪的岸,明的地方是溪流中的水。中间那道溪流为什么那样宽呢,像是滩上的主河道。噢,明白了,那是王风的脊梁沟。王风没有像二叔和张叔叔那样脱光衣服,赤裸着身子干活儿,他还是坚持穿着裤衩干活儿。很可惜,他的裤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变成了黑色的。而且,裤衩后面还烂了一个大口子,他每刨一下煤,大口子就张开一下,仿佛是一个垂死呼吸的鱼嘴。这就是我们的高中一年级的一个男生,他的本名叫元凤鸣,现在的代号叫王风。他本来应该和同学们一起,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听老师讲数学讲语文,也跟老师学音乐学绘画。下课后,他应该和同学们到宽阔的操场上去,打打篮球,玩玩单双杠,或做些别的游戏。可是,由于生活所逼,他却来到了这个不为人知的万丈地底,正面临着生命危险。
张敦厚已经走到了王风身后,他把镐头拿到前面去了,他把镐头在手里顺了顺,他的另一只手也握在镐把上了,眼看他就要把镐头举起来——
这时王明君喊了一声:“王风,注意顶板!”
王风应声跳开了,脱离了张敦厚的打击范围。他以为真的是顶板出了问题,用矿灯在顶板上照。
王风跳开后,张敦厚被暴露在一块空地里。他握镐的手松垂下来了,镐头拖向地面。尽管他的意图没有暴露,没有被毫无防人之心的王风察觉,他还是有些泄气,进而有些焦躁。他认为王明君喊王风喊的不是时候,不然的话,他一镐下去就把点子办掉了。他甚至认为,王明君故意在关键时候喊了王风一嗓子,意在提醒王风躲避。躲避顶板是假,躲避打击是真。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王明君不愿让他替他下手?难道王明君不想跟他合作了?难道王明君要背叛他?他烦躁不安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就气哼哼地靠在巷道边坐下了。坐下时,他把镐头的镐尖狠狠地往底板上刨去。底板是一块石头,镐尖打在上面,砰地溅出一簇火花。亏得这里瓦斯不是很大,倘是瓦斯大的话,有这簇火花作引子,窑下马上就会发生瓦斯爆炸,在窑底干活儿的人统统都得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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