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文选:第一次独舞(3)
女舞者
信又被扔进皮箱里了。
搬到这儿两三个月后的第一次演出,她邀请了心绞痛镇的居民。那时候,她的那位丈夫还在。淡蓝色的卡片上用紫色墨水写着:“表演将于19:00开始,彼得·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天鹅湖》选段,舞者:芭蕾舞团的首席女演员……”丈夫亲自挨家挨户派送这些邀请函,还配上一盒心形巧克力。所有人都应邀而来,连抱着婴儿的妇女也不例外。舞厅已经焕然一新,两盏聚光灯大放异彩,一盏被湛蓝色的吸墨纸包裹着的,光线如水波和迷雾般散射,而另一盏则从上方投下光束,在舞台上勾勒出一个明亮的椭圆。地板上衬着闪闪发光的蓝色箔纸,花园里的草丛和苔藓也被移到舞台上作湖岸布景。抱着婴儿的那位年轻妈妈惊叹不已。
当所有人都已落座,从舞台后面传来柔美的音乐声,不一会儿,一位双腿修长的女郎登场了,她身姿苗条,穿着白色薄纱裙和光滑的缎子舞鞋。
她无所畏惧地起舞——所有人都为她动作的幅度、舞姿的大胆、跳跃的猛烈而捏一把汗,担心她失去了平衡,摔倒在木地板上。薄纱裙随着她那修长的大腿起落,总是稍有迟滞,比身体的动作晚一秒,仿佛是一团发光的白云随身而动。她那双穿着白色紧身连袜裤的腿上似乎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脚,就像某种以非常规方式行走的存在。而替代了脚掌的肢体尖端,被封在舞鞋的亮点里,轻刷着木质地板,完全不同于人类沉重的脚步,仿佛是一只猫在舞台上欢跃。她用白色小花编织的银色发髻高高地盘在脑后,脸上的舞台妆浓得让人快要认不出本来面目了,这样的妆容与白色薄纱裙和音乐倒是十分相配,然而看向她的脸时,那副面容就像戴着个惨白色的幽灵面具。一切看起来就是这样。
包括她丈夫在内的九个人为她鼓掌叫好,而女舞者優雅地屈膝感谢。演出结束后,所有人都得到了橙汁、葡萄汁和小蛋糕,心满意足地回家。真的心满意足吗?谁知道呢。
亲爱的爸爸,若您能想象得到今天都发生了什么,那爸爸您一定感到非常惊讶。这是我十几年以来第一次公开为观众表演!我跳了《天鹅湖》中我最拿手的一段,可惜爸爸您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我跳这段舞了。我知道爸爸您是怎么看待我的舞蹈的,但您一眼都没看过我跳舞就“一票否决”了我,这样公平吗?我梦想着我们还能再相见,梦想着爸爸您能够来这里。但我也知道这不可能,因为长途跋涉对您来说实在太艰辛了,但我还是喜欢想象着爸爸坐在观众席上的画面……我可能会跳些特别的舞蹈,但还没想好。爸爸的感受会是怎样的呢,真好奇呀!毕竟当我还小的时候,您指责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我根本没有音乐细胞。我的钢琴课总是惹爸爸您生气,您总说我弹钢琴简直就是敲鼓,那您说一个小孩子能弹成什么样呢?您把钢琴老师打发走了,所以,我只能在窗台上弹、在桌面上弹。您还嘲笑我的舞蹈课,我只能跟妈妈偷偷地去上课,妈妈谎称我是去上法语补习班,甚至还把法语课本带上了。而爸爸您居然一点都没有发觉!爸爸不爱我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多次闪现,但您为何要这样对我呢?因为我是个女孩儿吗?或许这就是充足的理由了。那么,父亲有可能不爱自己的女儿吗?我肯定弄错了。父爱是不一样的——爸爸竭尽全力让我不再受苦,让我过上美好的生活,也许只是因为爸爸认为所有艺术家都不幸福的缘故吧。但毕竟人们都渴望成为艺术家,得到大家的喜爱。应该没有其他原因了。比起鞋匠、书籍装订工,无论他们有多出色,出于某种原因,人们还是更热爱歌手、舞者和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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