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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节选:深沉水底的黑影

2022-09-22 17:07:50 来源:忠言堂 作者:admin
导读:姊妹行,周晓芹随便吃了点东西,正准备和旅社里要一个脸盆洗衣服,就看到窗外的街上一个走过的女人显得面熟,很像是同村的李桂莲。周晓芹来不及多想,就赶出去,看着那个

姊妹行

 

周晓芹随便吃了点东西,正准备和旅社里要一个脸盆洗衣服,就看到窗外的街上一个走过的女人显得面熟,很像是同村的李桂莲。周晓芹来不及多想,就赶出去,看着那个走远了的背影喊了一声,喊声使那女人的背影硬了一硬,才回过头来,果然就是李桂莲。李桂莲还扮作一副被人认错了的样子。周晓芹热情地走上去,说认不得吗?一个庄里人,你这样子看我。面对面看着,再演戏是演不下去了,李桂蓮就说,你咋在这里?周晓芹他乡遇故知,显出稀罕的样子说,我就住这个旅社里,你忙吗?不忙到我屋里坐坐。李桂莲好像不便说自己很忙的话,就跟着周晓芹来到她住的房间。

旅社是一幢二层小楼,每层有着七八个房间,每间房三个床位,周晓芹住的这间只有她一个人,另两个床空着。好像整个旅社也没有住几个人。进门的时候,旅社的服务员趴在桌子后面,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下,又趴在桌案上睡去了。周晓芹走着说,这里方便。李桂莲打量着。到了陌生的地方,李桂莲的眼神也是陌生的。周晓芹领着李桂莲像回自己的家那样。毕竟像她们那样偏远村子里的人,尤其一个女人,时值上世纪50年代,在城里住旅馆的机会是很少的。至多是去个乡上,去县上的机会都不多。这一下子算是跑到大城市来了,这一行动本身就显得不同凡响,好像没有大事情是不会来这样的地方的,好像既然来到了这里,就预示着要干一个大事情呢,或者是正在干着一个大事情。两个人都有些猜测对方的意思。由于楼道太窄狭的原因,虽是青天白日,但里面显得暗,就像城里的黑暗更多是集中在了这样一些地方,而且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年深日久,不好清除了似的。周晓芹的住房在楼道中间,楼道里不大看得清人,但是来到房子里,因为有窗面街的原因,就一下子豁亮起来,拿掉了一个厚厚的蒙布似的。透过窗子,街上的一切看得清楚,来去的人马车辆给人一种各种各样的鱼游在水里的感觉,好像他们并非到别处去到远处去,而只是在窗前无休无止地进行着这样的轮替更换。我刚就是在窗里看到你走过去,周晓芹说着指了一下窗子。李桂莲往窗外看了一看,好像要看到自己是不是还走在窗外的街上。周晓芹招呼李桂莲坐在空床上,又拿出吃的东西让李桂莲吃,李桂莲说她吃过了。因为周晓芹的热情,慢慢地,李桂莲也热情起来了。

两个人都很快搞清了对方来这里干什么。

李桂莲有一个亲戚,在萧关市医院工作,就介绍李桂莲来给医院的一个老专家当保姆。新中国成立初期,保姆一类暂时还有的。李桂莲央求周晓芹,千万不要把看到她在这里的事说出去,说出去就不得了了,她是偷着跑出来的,家里人都不清楚她在哪里在干啥。李桂莲一再叮嘱着周晓芹要为她保守秘密,李桂莲说,我们成分不好,要是知道了肯定把我抓回去斗呢。周晓芹说,你一个娃娃斗你干啥?有你大你几个哥在前头顶着呢。李桂莲说,关键是我跑了,跑了本身就是个问题,斗急了管你老小呢,只要你是个地主成分就斗你。李桂莲说刚才听到有人在后面喊她,她的心都要飞出来了,为什么装作认不得呢?就为这个,就为这个呀。周晓芹说,干姊妹,你还怕我斗你吗?我不管这些事,地主不地主的和我没有啥关系。干姊妹是她们那个地方年轻女人之间的一种相互称谓,即虽然并非亲姊妹,但也和亲姊妹差不了多少,类乎拜把兄弟的意思。李桂莲说,姐,你不斗,旁人斗哩,有些人和我们无冤无仇,看我们划成地主了,一下子好像仇就大得很,我受不了才往出跑,我大我哥也不找我,可能也是觉着跑了好。周晓芹说,你咋知道你大你哥不找你?可能找了没找着,倒叫我给碰着了,你走过的时节,要是我不往窗外看那一眼,咱们也见不上面,谁想到在这个地方咱们能见上面。李桂莲说,还是不要找的好,各过各的吧。还是不放心,李桂莲又给周晓芹说,她之所以跟周晓芹来她的住处,~是知道周晓芹这个姐姐人不错,还有一个主要的方面就是,既然已经给认出来了,那她就要跟进来面对面叮嘱一番,千万要替她保密,不要说出去,说出去她就不知道接下来咋活了,一天到晚免不了提心吊胆。周晓芹近乎发誓那样让李桂莲放心,这事情她说出去,对她有什么好处呢?一分钱的好处也没有,倒会惹得人来问她,跑到萧关市住旅社是怎么回事,她当然没什么问题,手续、介绍信等等都齐全的,可是人家只要问起来又是个麻烦事,是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重要的一点是她要去东北见自己的丈夫,丈夫在东北北安县农场当工人,来信让她过去,她这一过去,再回来不回来都不一定了呢,哪里有闲时间传闲话。周晓芹的话听起来不是没道理。李桂莲有些羡慕地对周晓芹说,姐,你看你一下子跑得多远,我就觉着能跑就跑,跑得越远越好,熟人堆里活不成,你这一去说不定就跟上哥当工人了哩。李桂莲的话让周晓芹禁不住一些得意,人有时候是容易为一些虚无缥缈、不足挂齿的事情得意的,就说,借干姊妹吉言,要是顺乎,去就不回来了。周晓芹拿出丈夫给家里的信让李桂莲看,李桂莲说她识的字还不够看一封信。周晓芹说她根本就不识字,但是信里的内容她是清楚的,都是说农场怎么怎么好,吃的穿的都发给你,牙膏手巾都发,还到树林边点火吃野鸽子野兔子,还可以在农场里挤马奶喝,还有坐上雪橇去买盐等等,都是很好的事情。周晓芹说得投入,边说边捋顺着信纸,好像那是她的宝贝需要呵护着似的,没有留意到她对信的复述也引动了李桂莲的某种神往。李桂莲说,姐姐的命真好,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地方去就好了。周晓芹说,你现在也好着哩啊,年轻,好看,在城里就是比我们看起来洋气得多,再说你有你的好命呢,在医院里要是能找个大夫,一下子你就不一样了。李桂莲有些凄然地说,姐姐你不要生气,也可能我给你说的不都是实话。李桂莲的话使周晓芹吃惊,不明白她何以如此说,她把自己去东北看丈夫的机密话都已经无保留地讲出去了,信都拿出来两个人看了,她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说的我都信了,你又这么说,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吗?李桂莲着急忙慌地说,姐,说我哄你吧确实我没有哄你,我就在医院里当保姆呢,就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李桂莲说着眼里竟好像有了眼泪花儿。周晓芹说,好了,你不用多说了,你的事你想说由你着呢,不想说也由你着呢,反正在这里咱们两个见面不容易,我高兴得很。李桂莲眼带泪花地说,是啊不容易,我也高兴得很。周晓芹有些热烈地看着李桂莲说,干姊妹,不管咋说,我是要去东北看我那一口子了,去了我就说路上见到你了,洋气得认都认不出来了,我先不说你,先让他猜我路上见到谁了,他就是猜死也不会猜到你,你信不信?李桂莲说,才说的不给人说,转眼又是这话。周晓芹愣了一下笑起来,周晓芹笑着说,我说给他又不是说给咱们庄里人,他在东北,说不说都没关系啊,总不可能把你拉到东北去斗吧。李桂莲说,姐,给谁都不能说,一说我的难就来了。周晓芹说,就当我没有见过你总行了吧,我这个人嘴严着呢。李桂莲没有说什么,但显然周晓芹所谓嘴严的话她是不很相信的。我要说你,我舌头烂掉,周晓芹说。李桂莲凄然地带些歉意地笑着,好像她把周晓芹逼迫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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