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选:夜空中,隐约着的不眠星(23)
呼吸困难
纵然想象与猜测,也无法还原爹在我离开后的这十分钟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处境和情形。也许输液大厅装有摄像头,记录了全部的细节。但我想,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会踏进附一半步,更别说走进输液大厅。朝那里每迈近一步,都会令我心碎。
难道爹在死前就没有过挣扎?进到大厅发现爹不对劲后,曾问过坐在离爹最近的一位正在输液的年轻女子:“刚看见我爹有什么反常不? ”她摇了摇头。也许她刚在小寐,或是在看手机,没有留意到身边,但满大厅的输液者和陪护者,还有在前后两排穿梭往来的专业护士们,难道他们都没有发现爹的异常?以往陪爹在这儿输液,我总会将一个没人在用的垃圾小桶,用脚移至爹的座位边,方便爹吐痰和丢垃圾,但这回,离开时忘了,回来后发现,距离爹最近的一个垃圾桶,搁在前排座位的后面,在爹的正前方偏右,离爹大约三米远,垃圾桶里丢有香蕉皮,在垃圾桶与爹之间的地面上,躺着一只剥了皮的香蕉,而爹提袋里的香蕉,只剩一只。由此可以想见,爹在我离开之后,听从了我的吩咐,从提袋里掏出一只香蕉,剥开皮后,一手拿着香蕉皮,一手握着香蕉肉,朝垃圾桶走去,丢完香蕉皮后,爹在返回座位途中,病情突然发作,手里的香蕉掉落在地,而爹强忍住疼痛,回到座位上坐下,随即闭目逝去。
也有可能,爹当时剥好香蕉后,并未起身去丢香蕉皮,而是径直将它投进垃圾桶,之后死神突然出现,将爹掠走,爹来不及挣扎与反抗。至于香蕉肉为什么会出现在地面中间,许是它从爹手中掉落后,被路过的人,无意中踢过去的。但这种假设,难以成立。爹是个礼节周详的人。隔垃圾桶那么远,他不会直接丢过来的,万一没丢中落在地上呢?那样的话,倒不如直接将它丢在脚下。爹起身去丢香蕉皮的推断,理应更合乎事实。那么,在爹返回座位途中病情发作,到他坚持着回到座位上闭目逝去,这中间的时间空隙,爹完全有机会用语言或肢体发出求助的信号。可爹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最近几次上医院,爹每次都在钱包里塞上一大沓现金,大约六七千元,以备自己住院或急救所需。早上出门,还主动要娘给他拿两只香蕉,以防在医院里空胃吊水。上午排队看病,爹是十三号,当萧教授正在看十号,爹已经等不及地自行将轮椅推到诊室门口,但十一号始终叉开腿挡住门,不让爹进,而爹一次又一次地拨动轮椅,试图强行进入,我也跟着求情,可牛高马大的十一号,岿然不动,直到十号出来,十一号进去,我们才得以进到诊室。看完十一号,萧对门外的十二号作了句解释,就先帮爹看了。爹当时急于就诊的样子,一扫平日的斯文形象。现在想来,他一准是感觉快熬不下去了,才会表现得如此急迫。这样的细节,只能印证爹并未放弃,一直都在挣扎。爹不想死,只想活。可最后,为什么偏又放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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