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背脊上的翅膀(9)
禁翅
“这是我们的父亲。”她温柔而镇静地叙述了这个事实。
“我知道。”中年画家呜咽着,感觉并不能靠自己的力气把整件事讲完。
“没关系,你慢慢讲给我听。”
“你还记得,人人都说我们的生身父亲是个有名的戏服设计师吗?”
“嗯,记得。”
“他确实是,红极一时,抛弃了我们的母亲,但后来也落魄了。”
“人真可笑,谁在得意了之后,都会有走投无路的时候,此一时彼一时。”她淡淡地接了句,又端详了一下尸体低垂下的那张与她和弟弟都极其相似的脸,衰老的、扭曲的脸,以及苍白到发青的肤色,“他也不过是晚了我们母亲半拍而已。”
“最近,他好像是得到了一个可以东山再起的机会,因为有一部关于旧时代舞女的戏,里面涉及很多跟羽毛有关的服装设计,他接手了,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只画鸟类的画家,现在也就我一个而已,以及,我是他的亲生儿子。”
“那你认了父亲也就认了,可以帮忙也就帮帮他,你为什么就……你是拿什么捅死了他?”
她本来还在温柔地循循善诱着,忽然一眼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几支削得锋利的羽毛笔,其中有支上面带着血迹,声音也不由得尖利起来。
画家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前一秒钟他还在静静地看我的画作,称赞我这些年来的成就,后一秒钟他就发现了这些羽毛笔,他问这么大的羽毛笔到底哪里来的,说为了做这部戏的戏服,翻找了很多羽毛的素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羽毛。他无论如何想要知道,是从什么鸟的翅膀上得来的……”
弟弟还像小时候一样,时不时就会露出惊恐的眼神,保不住就会号啕大哭呢。
她慢慢恢复了平静,望着他肩膀抽动的样子,天真无助地哭得像個小男孩儿。
这些年,也不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哭了,在灵感干涸的时候,在画技走到绝境的时候,他都会哭着央求她,给他一些她身上的东西。他最忌讳的,不是这些羽毛从何处得来,而是他不靠这些生生从她翅膀上连根拔下的羽毛做成的羽毛笔来当画具,就无论如何不行。但是,这一对翅膀本来就是他幼年为她所画,现在由他索取,拔羽毛的时候就算痛到颤抖,倒也未曾见到流血,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但她也是没有想到,这翅膀上的巨羽,当笔用起来流畅,当杀人工具用起来竟然也是那么行云流水。
“好了,好了,我在这里。”她又露出了少女时代的表情,轻叹了一口气,跪下来搂紧他,她的脸越过他仍在颤抖的肩,将尖尖的下巴搁在他被汗捂湿的微卷的头发上,却禁不住觉得浑身酸疼,于是缓缓脱掉上衣,解开了胸前的缠带。
巨大的翅膀自她苍白的背脊轰然伸展而出,几乎笼罩了整个房间,随时都可以击碎那些房梁。这翅膀跟鸽子的比起来,它似乎潜藏着某种野心;跟老鹰的比起来,它又过于柔弱了;跟鹦鹉的比起来,抱歉,它没有任何华彩;跟天鹅的比起来,它努力显示出的优雅中,又带着一丝蛮横。
相关阅读
-
生活随笔:那个终日不见阳光的房间
燕茈 1 夜半,周围静悄悄的。 小乖每天夜里都要哭醒几次,醒来就坐在床头,对着嫲嫲的房间哭喊:“嫲嫲,阿嫲嫲。”(嫲嫲,是客家方言中对奶奶的称谓)直到嫲嫲过来,喊句:“组惹(
-
精选散文:肝胆相照的友谊
和才,字蔚文,纳西族,1917年7月出生在丽江鲁甸乡阿时主村(今新主村),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他是自东巴神罗创立东巴教以来,第一位在现代学术界里工作而且有优异成绩,得领
-
生活随笔:那些关于蝉的记忆
廖锦海 对于蝉,我历来不是很厌恶,但也不大喜欢,特别在炎热的夏天清晨,好不容易趁凉快睡个懒觉,栖息窗外柳树上的蝉儿竞争先恐后放声高歌,仿佛一支乐队在演奏高亢激越的曲子,我
-
生活随笔:父亲的一辈子
十多年前,我把父亲从江西老家接到深圳生活,想尽儿子的一份孝心。但父亲对喧闹的城市总是有些不习惯,再加上方言太重,很难和他人沟通,而我和妻子白天都要上班,根本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