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精摘:关外离歌(17)
离歌
很快,我用旧的身体开始对损伤部位进行修复,那是未受损组织中细胞的分裂增生完成新的功能与结构,后来我知道,这叫再生。这不是术语,而是人天然具备的能力,是上天赋予的,如同赋予命运那样不
容分辨。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能力,让我不恐惧受伤。这种能力不但皮外伤,就连骨折只要处理妥善都会恢复得很好。唯一的遗憾是只能恢复一部分,注定会留有瘢痕或缺损,这与受伤的深浅和部位有关。
我一口气拔上来,也就把自己从井底拔出来了。果然,只有人间才有金色的阳光以及由阳光带来的温暖和喜悦,像一块糖,吃之前可能会挨一巴掌,但谁又能抵挡糖的甜蜜呢?
我不知道这对我是不是一件甜蜜的事,但修复后留下的瘢痕和缺损显而易见,我从此呼吸不畅,喉咙上面蹲着个人一样不让我喘气。李卉,这不重要,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只要活得够长你就会明白,有很多事你不把它看作是事它就不是事,是不是事只取决于你坚定的程度。
另一种形式的瘢痕和缺损,是***从此不再与我说话,她既然说过要与我绝交,她就一定能做到。倔强使她鲜明,看上去浓墨重彩。出生和生长在雁门关群山这一脉的人似乎都有这种秉性,它与天上铺陈的艳丽彩霞一样,也与蓬在长城上的衰草一样,是纯自然生长。
让我出不上气来最终成为病症的,是乌兰察布民政局优抚科的一个工作人员。那是1989年的事,这位优抚科的工作人员竖起眼睛说,洪武年手里的事了,你现在还要翻?你这是吃饱了没事干尽给我们找麻烦。
我说虽然事情久远,但我父亲还未找到,我一个做女儿的能怎么办?一天找不到我就得一天找下去。
他说那你就在你们山西找好了,跑我们这里找是什么道理?
我说我不仅来你们这里找,我是全国各地都找。
你父亲肯定死了,你是在找一个死人。找死人你该***人该去的地方找。
我出不上气来,悲愤至极:你不是你父母的儿女吗?假如你父亲不见了你找不找?
多年积攒在这一刻爆发,他说什么都行,不该说我父亲死了是个死人。我很不冷静地骂了一句脏话。没想到,从他背后猛地蹿出一个小伙子对着我狠狠踹了一脚,他说要不是看你是个女人,我一脚踹死你。
辉腾锡勒草原的云彩在天上飘,照耀草原的太阳红又红,这只脚就这样踹上来了?在这一脚之下,我前所未有地残破、低矮、老旧,一口气拔不上一口气,憋闷把我的承受能力往最极致处推,怨恨往实处塞,出不上气是划着的火柴,愤怒是浇在火上的油,我把自己烧着了。
现实是一种具有想象力的存在,它的想象力要超过任何预想。
我是我烧着了的最大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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