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精选:山梁上,老榆树的女人(10)
青杏
日头明晃晃的,南边的雪山晃得人睁不开眼。空荡荡的天,没有鸟雀,也没有云。
山梁背后有人扯着嗓子吼:
阳山麦子阴山荞
哥是蜜蜂采新巢
……
榆钱儿还没老透,嫩生生的叶子已经绽出来。梁坡上一片片旱地,补丁一般顺着山梁铺展开。稀落落几个人,像黑虫子趴在梁坡地里。杨将军死后,世道就乱了。人跑了,地撂荒了。
老五婆姨说,这世上最不能少的就是男人和地。
说这话时,她和青杏正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梁坡上犁地的老五。她乜斜着眼,一脸坏笑。女人就是地,她又补了一句。
那你就是啥也不长的石头滩。
老五婆姨冷了脸,一把推开她,那你——那你就是撂荒地,她悻悻地啐道。
从地头回来,她烧水擦了身子,换上新做的肚兜。做肚兜的红绸子是托货郎从城里带的,丝线也是,用了差不多一升麦子。货郎隔三岔五来这里,听说他和老五婆姨缠不清。肚兜上的鸳鸯让她绣得皱皱巴巴,像两只呆鸡。她坐在红木柜前,呆呆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就是撂荒地,也比你石头滩好,她咕哝道。
日头落尽,天色暗下来,她匆忙走进灶房,准备晚饭。她做了拉条子,拌菜是胡萝卜卤子、炒洋芋丝和油泼蒜。公爹先到家,周马驹给老五送牛去了。她往灶膛里塞进两块柴,扯着风箱把火催起来,开始下面条。公爹吃第二碗面时,周马驹才进门。
拾掇了灶台,给爷俩倒好洗脚水,她回到屋里,倚着炕沿,轻轻嘘口气,抖着手,划了两根洋火才把灯点着。拉过褥子铺炕,先铺自己的,再铺周马驹的。她把两个褥子拉近些,愣怔片刻,又手忙脚乱地推开,端详一下,又拉近些,再拉近些……支棱起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慢慢脱了衣裳。昏黄的煤油灯光里,肚兜闪着微光,是一种嫣丽的红。翘挺的胸,像两个暄腾的馒头。想起表姐的手拂过她胸口的感觉,她的脑子倏地开了一道缝,一缕天光漏进来。周马驹脚步咚咚地走进堂屋,她又惶急地把他的被褥推过去,拱进被子。嗓子干涩涩的,气都出不顺溜,犹如做贼被捉住了手。
周马驹进来灯都没吹,和衣躺下。
她几次想起来吹灯,心怦怦怦像擂鼓,震得耳朵疼。她轻轻翻转身,周马驹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她知道他没睡,他要是转身面对她,哪怕扭头看她一眼,她就起身到他身边,可他连气都不喘一下。她咬着唇,委屈涌上来,转瞬又被另一种情绪淹没得踪迹全无。
他的背宽厚壮实,拱得像山。
漫山遍野的花,红的、黄的、紫的,蝴蝶追逐着,花香直往鼻子里钻……
那女人站在屋角,他心里没你……
一声鸡叫,她霍然睁开眼。
周马驹鼾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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