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精选:山梁上,老榆树的女人(20)
青杏
她像被针扎了一下,抢夺似的,从三哥面前抱起明贵,扭身走了两步,又忽然惊醒了,回头怔忡地瞪着三哥。
三哥愕然望着她,僵在那里。
她放下明贵,惶急地回到屋子。
她背倚屋门,轻抚着肚子。指不定就是一场虚惊。供桌上周马驹的灵牌,灰蒙蒙地积满了尘垢。隐约有个念头像蛇一样,蛰伏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探头探脑。当她要抓住它时,又倏忽不见了。当初让三哥写灵牌,就是想刺激他,让他心里不舒坦,或许也有堵别人嘴的意思。还有啥呢?她也说不上来,周马驹对她来说就是个名字,他不值得她替他立牌位。
夜里,她拱在他怀里,像上下翻飞的鸽子。这是她的天空。他的气息像风,拂过燃烧的原野。烟火升腾,世界一片混沌。她贪婪地放任自己的身体,蛇一样缠着他,像要补回以往的亏欠。
公爹龇着一口黄牙,阴森森盯着她,撵着她在长满荆棘的野地里跑。她的膝盖已血肉模糊,腿被野草缠住了,咋也扯不脱,身子直往下坠,风灌进耳朵,呼呼响……
那女人拼命拉着她,勺,你起来……
你魇住了。三哥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她掀开被子,拱进他怀里。她把他拽上身,像被逼入墙角的狗,透着凶狠,两腿紧紧勾着他的腰。用劲,用劲……她发疯一般喊,眼泪涌出来,那种轻飘飘飞升的感觉没了,伴随而来的是疼。深入骨髓的疼,像一把钝刀,锯她的心。她咬他的肩,莫名的恨,肆虐奔突。她盼他用力些,再用力些,在她肚子上捅个洞,让那股恶血喷涌而出。
正是夏收前短暂的闲暇时节,他在院子里叮叮咣咣拾掇木杈、木锹、石磙子……
她坐在屋门口纳鞋底,吵死了,她厌烦地皱了皱眉。
拾掇好了放着,用的时候顺手,他说,未雨绸缪嘛。
她哧一声,啥没雨愁么?庄稼没雨肯定愁么,跟拾掇这些东西有啥关系呢,八竿子都够不着。
三哥一愣,转而龇牙笑,继续叮叮咣咣,吵得她越发烦闷。
她把麻绳绕在纳了半截的鞋底上,夹在胳肢窝下。明贵站在院门外的斜坡上,冲着南面的雪山发呆。日头照在雪山上,雪山前的山梁笼罩着奇幻的蓝色,再往前是黑褐和土黄之间的绿。远处若隐若现的屋顶,白桦林树梢从梁沟里冒出来……她走过明贵时,明贵一动不动,连头都没回。她滞了一下,顺着梁沟急匆匆走了。
聒噪的黑老鸹蹿出荆棘丛,似受了惊吓,呼啦啦像一片黑云,翻卷到山梁背后去了。
老五婆姨坐在门口纳鞋底,几个男人圪蹴在墙根闲谝,晒日头。
前些天县里来人在王农官家说,新来的县长开了国民小学,娃们念书不要钱了。
不要钱也不去,娃们念书去了,羊谁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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