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精选:山梁上,老榆树的女人(31)
青杏
咋不跑?货郎子咋不领你跑?她恶毒地瞥一眼老五婆姨。
老五婆姨愣怔了一下,下回他来了我还跟他。她的脸腾地红了。
你就是个骚情货。
你知道啥?你就是个勺,你知道啥?你啥都不知道。老五婆姨两眼灼灼,他能让人舒坦得不想活了,他还给我唱小曲子呢,我在梦里想你呢,浑身就像蛆咬呢……
她哼一声,忽然又恼又愤恨,一甩手,出了老五家。就是个没皮脸的骚情货,呸,还舒坦得不想活了,狗恋蛋、叫驴趴草驴,也没见哪个舒坦得不想活了。
她扭头望着老五家院子,散了架的货郎担子落了一层雪,堆在屋檐下。她恨不得把骚情货的房子点了。
路从脚下伸出去,弯弯扭扭像条死蛇。她咬着牙朝旁边没人烟的梁沟里走。她不知道要干啥,她想把天扯下来,把天搅翻。梁坡又滑又陡,没走多远,忽然一个趔趄,咕噜噜翻滚而下,一棵树杈挡住了她,才没滚到沟底。她躺在雪地喘息,空荡荡的梁谷像个棺材,啊……啊啊……声音没传出多远,就被吸得干干净净。雪淹没到腰上,她只能爬。手扒着雪,火烧火燎过后,是钻心的疼。她终于爬到回家的路上。雪溅得满头满脸,脸上水渍渍的,说不上是眼泪还是雪水。
进到院子,无措地左右踅摸着。鸡咕咕叫着围在脚下,她伸手逮住鸡。鸡扑扇着翅膀,直着嗓子叫。
她咬牙切齿地扭断鸡脖子,往地上一扔。
公爹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嘴张了几张,只出了口粗氣。
她直冲冲地走过去,公爹往旁边闪了一下。
她进西屋捅着炉子里的火,坐上锅烧水,又拿刀到院子里。鸡腿还在一伸一伸抽搐,她一刀剁断了鸡脖子。怨毒像伏在洞口的蛇,吐着蛇芯子,阴森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她下菜窖捡了几个洋芋和胡萝卜,把菜板剁得咣咣响,有几次差点让菜刀切了手。
鸡肉炖洋芋、凉拌胡萝卜丝,端到堂屋桌上。吃饭了,她喊,返身从红木柜里拿出个瓦罐。她忽然慌乱了,拿瓦罐的手差点滑脱。瓦罐里是糜子酒,原本是她留给周马驹的。她斟了半碗酒,放在公爹面前。
喝些个酒吧,天冷。她压着嗓子,想把话说得绵软些。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在抖。
公爹的眼睛在她脸上闪了一下,躲开了。自从她嫁进门,他的眼睛始终躲闪着。可她又分明感到,他盯在她背上的眼神,毛糙杂乱。
屋子暗下来。公爹像只老公猫,趴在桌子前,吃得静神静气。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吃几口,咂一口酒。嘎巴,骨头嚼碎了,声音细得像针。
她抖了一下,像被猫挠了一爪子。屋子里静得叽叽尖叫,窸窸窣窣,满屋子都是惊慌窜逃的老鼠。头嗡嗡响,木愣愣的,如临深渊的惶恐。她抓起瓦罐给自己倒了半碗酒,仰起脖子,酒灌进嘴里,灌进脖子里……她捂着嘴,冲回屋里,哐当摔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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