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精选:山梁上,老榆树的女人(4)
青杏
密密匝匝的星星离得那么近,又总挨不到一起。嫁过去她就该生娃了,不是生一个,她要生一堆,只是她一直不能确定,是该先生个儿子好,还是先有丫头好。
榆钱儿已经落了,枝条上那些嫩芽儿像绿莹莹的毛毛虫,看着让人心尖儿都颤。山也绿了,到处涌动着甜丝丝的味道,连梦里都能闻到。夏天长得望不到头,麦种才下地,要等到麦子黄熟,收割了才到冬天……
她像要飞起来。她喜欢这样的感觉,想哭又想笑,忽忽悠悠的像做梦。
她盼着早点嫁过去。她做过个梦,梦到周马驹和他爹长得一模一样,浓眉大眼,重眼皮,脸上一道一道的皱褶,比他爹还深。
瞎老三的婆姨说,家里只有公爹和周马驹两个人,没婆婆就少了不少泼烦事。会有啥泼烦事呢?有婆婆倒好了,好歹算个贴心人,还能喧个谎。他该不会是哑巴吧?她心里倏地打个闪,从早上到现在,没听他说一句话。聘礼是五口袋粮食、两只羊。要不是为这五口袋粮食的聘礼,她嫂子去年就把她嫁了。她没看到给钱,但肯定少不了。嫂子不会放过剥她皮的机会。这份聘礼不算少,瞎老三嫁丫头对方才给三口袋粮食。她心里像忽然塞进块石头,沉甸甸地往下坠,肚子空落落的,叽叽咕咕响。昨晚,瞎老三的婆姨替她开脸时叮嘱她,今早不要吃饭喝水,要不半道上屎尿憋了,就难兴死个人了。雪面蓝幽幽的,几只麻雀在头顶上打着旋。干板羊皮袄裹得严严实实,山风依然冷飕飕地往肉里钻。是他羞臊得不敢看我?该不是一铁锨都拍不出个屁的窝囊吧?马蹄哧溜打个滑,哎呀——她叫了一声,周马驹愣怔着没回头。
她咬着唇,刚才的惊叫怪势势的。她从没这样叫过,以往不管啥事,都自己扛着,反正叫也没人理识,指不定还招来几句骂。他该不是嫌弹我吧?嫌弹我啥呢?她摸摸额头,伤口木愣愣的痛。
雪地里零零星星花瓣似的野狐子脚印,白茫茫的看不到一丝其他颜色。又爬上一道梁,老五婆姨说:快到家了,你个人还不赶紧吹。
唢呐匠嘻一声,从腋下抽出唢呐,倒退着,吹出个长音。没吹几下又停了。他丧气地甩了甩唢呐,要是我娶媳妇,美死了,他转身紧跑几步,扯开嗓子吼:
十朵牡丹九朵开
一朵霜杀没有开
我的心肠好了嘴又乖
你跟前人多我没敢来
……
周家没啥亲戚。婚礼由王农官分派指挥。穷家寒舍,少了很多繁杂礼仪,席面也简单。羯羊是头天晚上宰好的,几个婆姨帮忙做了羊汤臊子面,另有两个洋芋胡萝卜之类的炒菜,酒是三粮烧坊的糜子酒。
众人吃饱了喝足了,就散了。
表姐给她端来一碗羊汤臊子面,嘱咐她几句,说是要回了。她点点头,心里没来由得一阵发慌。她拽着表姐衣袖,姐,你今儿个住下吧。臊子汤洒在炕上,表姐用手弹着,我睡哪呢?表姐嘻一声,拍拍她的手,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后就是你自己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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