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精选:山梁上,老榆树的女人(5)
青杏
天暗下来,公爹端进两支红烛,放在大红木柜上,出去了。四下里静得让人发虚。屋外忽然一声暴喝,像是公爹的声音,不多会儿,周马驹气哼哼地冲进来,闷头倚在炕角。红烛闪闪晃晃,将灭未灭。
青杏动了动坐得僵硬的身子,觑着倚在炕角的男人。昏黄的烛光映着他的半边脸,鼻子翘挺,她看不清他的眉眼。男人的沉默像冷冽的山风,侵蚀着她作为新嫁娘的羞怯和幸福。委屈涌上来,她不禁轻轻啜泣。额头的花布粘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周马驹踢脱了鞋,和衣侧卧在炕角,甩给她一个脊背。她哭得更厉害了。
一个女人站在墙角的暗影里,素素静静地笑,发髻绾在脑后,手交握在胸腹间,模糊的脸,瘆白得让人发毛,你来我就有伴了,我都快熬焦死了……
青杏揉揉眼睛,心怦怦撞着胸口。墙角空荡荡的,啥也没有,周马驹蜷缩在炕角。鸡叫头遍了,红烛还剩一小截,烛光摇曳。她扯过被子给他盖上。他像受了惊吓,掀了被子,看也没看她一眼,摔门而去,带起的风扇灭了一支红烛。
第二天,青杏才看清周马驹的脸,浓眉大眼重眼皮,眼睛黑漆漆的透着寒气,像刀。她冲他笑笑,他当没看见,扭头望着远处,直到她从他身边走开,他都没回头。他嫌弹我。她不明白周马驹为啥嫌弹她,心里涌起莫名的怨怼和委屈,一整天,都没再理识他。
夜里,周马驹走了。
三
青杏抱着哭声喑哑的明贵在炕前晃悠。药罐咕嘟咕嘟冒白汽,屋子氤氲着浓浓的草药味。从三哥到来的那天晚上开始,明贵一直哭到现在,哭得声嘶力竭。青杏让他哭泼烦了,把他往炕上一放,任由他哭,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抱起来哄。来给三哥看伤的郎中替他诊了脉,说没啥,扎了一针,止住了哭,郎中一走他又哭开了。她只好抱他去老五家。老五婆姨神叨叨地说:该不是让啥惊着了?找出几张黄表纸,点着,嘀嘀咕咕念叨着,在明贵头上左绕三匝,右绕三匝,又拿菜刀在明贵头上旋了几个来回,让她一路喊着明贵的名字回家,依然没用。
三哥睡得昏昏沉沉,没一丝醒来的迹象。他仰面躺着,脸上翘着一层干咋咋的白皮,像吹破的窗户纸。他左侧肚子上有个枪眼,后腰上血哧呼啦地撕开个口子。伤口一直在渗血。
老五帮忙用驴驮来老郎中。老郎中替三哥诊了脉,包扎好伤口,留下外用内服的草药。伤得不轻,郎中说,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造化,造化个屁呢,死了才好,她嘴里咕哝着,却又忍不住忧心忡忡。驹娃呢?她恍然想起那天在老五家听他们喧谎说的话。她咬了咬牙,眼角余光茫然地從三哥的脸上掠过,转向窗户。日头照得窗纸明晃晃的。她一直想把窗纸换成玻璃,让她能一眼看到窗外的山。她在木垒河城里见过人家窗户上的玻璃,明晃晃的,能照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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