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老家那口清水井(4)
寻井启示
来到老鹰岩下,屋还在,果林还在,狗无声,炊烟无影,那汪清凉的水井如今长满杂草,再没有了泉水叮咚。人走了,不再需要饮水去流动我们身体的血管,井就失落就干涸了,这就是村庄那些井的小气和脆弱。
事实上,母亲这一次进城就没再回去。她每天总想见到老家来人,总想听到老家的事情。不知是离开故乡久了,还是我像母亲一样年龄大了,当年喝着大水井的水,心中想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能够离开村庄去喝上城里的自来水,如今,曾经背井离乡的自豪全积聚成了无边的乡愁和酸楚——
2006年,夏家在镇上修了房子,那口让人眼红的压力水井手柄锈了,院坝长满了茅草。
那一年老支书走了。
2013年,谢家老大带着全家投奔曾经的战友开煤矿,一场暴雨淋垮了几间青瓦房,也不知废墟中那口谢井还在汩汩冒水吗?
那一年,王家老二当了人贩子,进了监狱。
张家的幺儿大学毕业分到城里,全家也就搬到了城里。
2015年,侯家最小的儿子在外打工成了家,把父母接到广东居住,那几口沼气池无人整修再也装不住雨水,据说里面现在住着一窝狐狸,村里人家少了,养不了多少鸡,那狐狸晚上饿得直叫。
那一年张老头的儿媳妇打工跟人跑了,张老头两口子气得喝了农药埋进了山林里,张老头的儿子不知去向……
村里人不断地离去,水井一口一口地干涸,我真不敢再叙述下去——明天,谁来守望老井,谁来守望故乡啊?
遵照母亲的嘱托,我赶紧回趟老家。退耕还林后的村庄到处郁郁葱葱,竹林青山中破墙断瓦,村里见不到什么人,村庄空落落的,心中空落落的。
又到了一年最寒冷的时候/田野不见人,只有丘陵和山岗的墓地边/几个移动的影子……//一年又一年/看得见的亲人,背着水井里的月亮/去到遥远的他乡//一年又一年/看不见的亲人在土里,守着/地上的一片荒草和村庄……
这是一个和我一样一直记录着村庄人数的诗人的诗,只不过他数着村庄的人,我数着人也数着井。
我割干净大水井边的杂草,捞清了水上的浮萍,装满水壶,守望着大水井——挑水的一路路走来,他们唱着歌,吹着口哨,说着笑话,打着招呼,清亮亮的水面响起此起彼伏的打水声音,清亮亮的水桶都会有一扇虚掩的门在等着他们回去……
“嘟嘟嘟……”司机打断了我的梦——
“天要黑了,我们回家吧!”
望着冷清清的大水井,捧着水壶,我们虚掩的家门在哪里?我们清亮亮的那些井在哪里?我们的家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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