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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随笔:一块瓦片(3)

2022-08-20 15:41:12 来源:忠言堂 作者:admin
导读:我从这个世界捡起一块瓦片,我找来一柄砸钢钎的大铁锤。我决定迎头给它一击放它的闷。牛就在那里,它横着眼睛出着粗气。 我身上带着一股杀气,牛好像知道。抡起的铁锤高过头

我从这个世界捡起一块瓦片

我找来一柄砸钢钎的大铁锤。我决定迎头给它一击放它的闷。牛就在那里,它横着眼睛出着粗气。

我身上带着一股杀气,牛好像知道。抡起的铁锤高过头顶之后还往后仰了仰,接着调转头,往下砸的时候,我连吃奶的力连屁股后座上的力都送上了。锤子直中命门,像打在水浸过的木头上。大水牛像是一下成了木头立着不动,两只牛眼瞪得酒盅一样大,众人跟着一齐瞪大了眼睛——这招不行?突然,牛的两只前腿跪了下去。跪下去的前腿牵动后面,牛身像一堵墙轰的一下倒了。牛头搁浅在地,牛脖子伸得长长的,在扭。不知道哪来的神力,我操起刀朝着脖子根就是一下。刀子一进去我就知道捅对了,它走的就是一把点红刀该走的路。直到刀尖抵达关口,一头扎进去。

牛身子打了一下颤,像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就松了下来。一切都放下了,连刚才当头挨的那一锤。血差不多追着刀子蹦了出来。血流得多欢啊!像一条刚刚疏通的小渠一个劲地流,只想流个痛快。你不知道一条牛有多少血,它好像一辈子也流不完,还要流到下一辈子。它让你想起那些被你杀过的猪,它们一头接一头流的全是血。我一下就知道了猪为什么叫一头猪,牛为什么叫一条牛。猪头架在上面叫,叫的是血。一条牛,它的血流起来是一条河。它好像把你一辈子杀的血全都招了来。

我们扒下牛皮,给牛身子开了膛。牛肚牛肠全都跑出来,里头一下跑空了。接着看到牛心。拿出来的牛心,一下一下就在你手上动,连搏动的声音都听得到。它还是活的,它在跟杀它的人,跟要吃它肉的人说话。我想起我的里头也是这样一颗心,比这一颗小得多。它顶多也就跟猪心一般大。我有些怕了。我把怕藏在里面,强起牛皮当鼓打。我把牛心搁在屠凳上,一刀劈下去——劈成两下它分成两边在跳,各跳各的,跳的却是同一个拍子!我不再看那两块跳动的肉。我转过身去捋那些牛肠。肠子足够柔软,还带着牛的体温。肠子把牛肚子里的一些事告诉我的手。我的手富得在流油。我杀猪的时候,好像没想过。杀过一条牛我就想起来了。想起一个不再杀猪的老屠夫跟我说:你杀猪这么猛这么狠,你应该去杀一条牛。一个屠夫要是没杀牛,还算不得真正的屠夫。

后来我又杀过一条狗。现在那些杀猪的人可能不知道,那时候屠夫不杀狗,也不兴吃狗。现在的人什么都吃,屠夫也就什么都杀。我一点也不想杀那条狗。那条狗跟我熟啊!它喜欢往家里来,一个屠夫家里,肉渣子没有,骨头总有几块吧?我往地上扔过骨头,它一看到我,就拿尾巴往我的眼睛底下摇。我怎么能杀它呢?可是打狗队已经来了,狗主人来找我,说这狗反正逃不了一死,与其让打狗队乱枪乱棍打死,还不如让它好死早投生。他们说了又说,就只差求我了。不,这样的话他们可没说。他们不会说你杀了那么多猪和牛,多欠一条狗命有什么——他们不会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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