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塬上最美的女子(4)
我把酸楚留在北塬上
穗子来信说过,树梢上的柿子是留给冬天的喜鹊的,我这次在塬上秋日的凉风里看不见喳喳飞舞的喜鹊,却看见那只黄狗从地窑里蹿出来,朝我吠叫几声。穗子用眼神制止它,黄狗不再吼叫,把我当成它的一个久未谋面的熟人。
穗子这几年也是有变化的,她的变化来自她不断拔高的个儿和身后的一对辫子,穗子原先的那根独辫子分开来垂在腰间,显得成熟、自然许多。
穗子拉着架子车去远处,她要去坡上面拉柴火。
我木然地帮穗子装车,车装满了,用绳子绑好了,穗子在前面拉车,我在后面推。
忽然,穗子停下来。
她开口说话了:“塬上有人说了,你和我不一样了。我知道你的来意,你这次上塬来和先前的眼神不一样,我从你躲闪的眼神里,我能看出答案,我们已经不是同路人了。”
我硬邦邦的身子忽然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穗子坐在我对面的石头上,低头不语,不停揉搓她的衣角。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在多彩的秋天里就这么坐着,只有那个黄狗奇怪地转头看我,也看穗子。
穗子又开口说话,她声音细小,她在自言自语。
她说:“我也有梦的,只是腿短,走不远,身上也有翅膀,却飞不高,也飞不远。感谢你这么远上塬来看我,你没有必要来的,我们原本就不一样。你念过书,有知识,你的路比我笔直,我是塬上的家雀,飞不远的。”
我的心开始软化,坚硬的冰快要化成一泡水了。穗子却依旧喃喃自语,丁点没有祈求的意思。如果她那时候祈求我,叫我一声哥,或者说,她不甘心在塬上这么下去,我肯定会答应她,带她走出北塬的。
她说完她想要说的话,紧抿嘴唇把灿烂无瑕的笑容送给一脸惊诧的我。
她说:“我妈听说你回来探亲,早早杀了一只鸡,等着你上塬来炖,左等右等不见你上塬来,我就知道你不会来了。你这次来,就不要去打扰她了,我也不留你吃饭了,给你准备几个熟透的柿子,你装起来,下塬饿了吃。吃的时候,揭掉顶端的皮,用嘴慢慢嘬,柿子皮就是完整的。”
穗子是见过我第一次来她家吃柿子,弄得满手满嘴那个狼狈样子。
接下来穗子没有再说话,站起来拉车走路,眼睛里却多了一层雾。
穗子走进地窑门口,我说:“我走了,你咋办?”
穗子扬起脸给我一个坚定的笑。
她说:“是我不愿意的,与你无关。”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清晰地记得穗子说给我的那些话。“你在平原,我在塬上,我们是不一样的。你第一次来,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后来你不写信给我,我觉得我们就不一样了。我每天晚上在地窑里数星星,你每天在房间读书看报,两个人不一样的戏台,演不一样的戏。我爸救人天经地义,哪一个塬上的人见死不救?救人了,也不能把自己卖给别人啊。我欢喜你来北塬的,你来了我就高兴,你不来我伤心,但你来了走了,我也是高兴的。你是天上的鹰,你能飞得更高,我是家雀只能在北塬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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