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泥巴房子(2)
用泥巴垒一栋房子
走了一阵,统哥立住了脚步,支着耳朵听了听,压低声音严肃道:“都不准打手电筒,要摸黑走!
我眼冒金花,腿发抖,颤着声音哀求:“实在是太累了,歇一下吧!”
统哥低声呵斥道:“不准出声!等过了那个山嘴儿,再一起歇息!”
统哥担心的是被截住。往楠梓冲的这条山道,经常上演猫和老鼠的游戏,被截住了,就前功尽弃。传说公社管事的与买树的村民在月夜遭遇,拳打脸庞,脚踢裤裆,多人挂彩。统哥可不愿意遇到这样正面交锋的血腥场面。
星辉慢慢亮熠起来,正好补了不打手电筒的缺。
要冲破“封锁线”,要化险为夷,唯一的办法就是疾行。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那笨重的杉木压在肩上,没有一百斤,也有七八十斤,一步一挪尚且勉强,做“草上飞”谈何容易。我咬着牙,忍着肩膀的疼痛,鼓着一肚子气,也本能地迈动着脚步。汗水汩汩,顺着脸颊、脖颈往下流淌,褂子早已湿透,裤裆里也湿浸浸的。统哥走在最前面,左肩扛着一根杉木,右肩扛着一根杉木,在喘着粗气地一路碎跑。
终于过了那个山嘴儿,大伙儿如释重负。对于买树,村民都心照不宣,也秘而不宣。暗黑中的统哥声音嘶哑道:“歇息!都歇息!”
大伙儿将杉木斜靠在山坎上,一个个瘫倒如泥。
咸涩的汗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像涓涓细流往下淌着,直抵嘴唇。前方不远处,就是统哥的老家——高家塅了。
使我诧异的是,如此惊心动魄的买树经历,竟然只是垒一栋夯土墙房子的漫长前奏。有了做檩子、门窗的木材,还得买鱼鳞瓦、烟砖、石灰、河沙,还得请砌匠、木匠、筑墙师傅,还得请帮工,还得准备足够的粮食、蔬菜……垒一栋泥巴房子,非得瘦一身肉、脱一层皮。乡间俚语云:“起屋造船,昼夜无眠”,起屋者,夯土墙房子也;造船者,打鱼的湫船也。昔时渔人以船为家,湫船与屋舍相当。
一面山坡,石头砌的方格子地基,在被挖开的黄土坑里,三五个精壮劳力正在“做泥巴”——将“生土”
做成“熟土”,吆喝声、说笑声此起彼伏……筑墙师傅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中出场的。
印象中的筑墙师傅,光着膀子,穿着裤衩,八块腹肌,一身腱子肉。阳光打在他们的身上,泛着古铜的色泽。他们力大无比,能把普通的泥土夯筑得犹如铜墙铁壁,与铁匠、石匠、窑匠一起,构成了乡村英雄的群英谱。他们个性突兀,意气张扬,是类似于张飞、李逵、鲁智深之类的人物,若黑黑沉沉的铸铁,摔在地上,声音也是闷闷的。他们可以用拳头当铁锤,可以用肩头拉犁耙,可以大大咧咧地与别人豪赌一顿吃下多少猪肉、一餐喝下多少老酒。他们并不骑着黑骏马白骏马,并不会飞檐走壁踏雪无痕,并没有七星宝剑九月弯刀,并不会吹箫抚琴,也并没有美女投怀送抱,他们是被泥土的气息稻菽的芬芳淹没的豪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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