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我家里那头矮驴(2)
小毛驴
我们到处喊,到处找,他曾经摔倒过的地方,他曾经落坑的厕所……我们都用棍子淘过来,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个瞎子能‘死’哪儿去呢?”这是小小母亲第一次开口骂的父亲。
天黑下来,我们正无处寻找的时候,村里赶大车的人将一身泥巴的父亲送到我们家门口。
赶车人走后,父亲没有忙于吃饭,而是将手里攥得皱巴巴的一张纸递给我说:“娃儿,你再念念,是不是跟街上的人念的一样?”
我费了很长时间顺着折痕展开一看,这是一张在城里招收落榜高中生补习的海报。我念完海报,父亲枯瘦干瘪的眼皮翕动了几下说:“跟我在街上听到的一模一样。”
人是因为希望而活着动物,父亲是在我们一家人最无望的时候爬上村里运粮的马车,准备去拾荒,也准备死在外边。可到了城里,听到有人念了这则补习海报之后,他决定不去流浪了,不***在外面了,而是选择蹲守在海报旁边,等到人散街凉了才揭下这张海报回来,幸好路上又遇上了村里的马车。
有了这张海报,家里就有了希望,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父亲似乎也看见了希望。
“读书趁早,干活趁饱。”父亲又一次在我面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铺满了希望的阳光。
第二天一早,母亲就拉来平时没少欺负她的小小毛驴,自己架上鞍子,自己扛来驮子,一头捆上柴火,一头捆上米面油盐。端驮子的时候,我实在争不过父亲,也实在抢不过母亲,一边是个瞎子,一边是个侏儒,就这样你任一头,我任一头,艰难地端起毛驴驮子。可是,每次把驮子端平的时候,小小毛驴就甩甩尾巴,往前挪了几步,驮子老是落不在鞍子上。反反复复,人驴都搞得筋疲力尽,恰好这个时候,赶车人路过我家门口,他一个人就把驮子举起来,稳稳地卡在毛驴背上的鞍子上,撂给我们一句一辈子都管用的话:“端马驮子,哪个兴朝马屁股上来,得端了朝马头上来。”
我拉着小小毛驴问娘:“妈,要去哪儿?”
“去城里。”
“去城里做什么?”
“读书趁早,干活趁饱。送你去补习。”
“娘,人家招补习生,只收钱,不收柴米油盐。”
“不管了,咱只有这个。古时候的私塾,不也是要给先生这些东西的吗?”
“现在不兴这个了,一律只交钱。”
“你外婆还在的时候,就在城边处了一家亲戚,我们就去你外婆的亲戚家里吃住,只去听课,费用就会少很多。”
父亲没有说话,显然是同意了母亲的决断,一把从我手里扯过缰绳,母亲又从父亲手里扯过缰绳说:“你一个瞎子,越帮越忙,好好在家里待着……”
我和父亲都拗不过母亲,母亲就拉着小小毛驴走在前面,我踩着毛驴脚印走在后面,下石子坡路的时候,小小毛驴踢起的石头坨子常常滚下坡去,打在母亲的脚后跟上,打得母亲的脚后跟像破了皮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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