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砂罐子的使命
砂罐子记
一
在毗邻资水的山坡上,有一处隆起的土丘,土丘上有五孔烧窑遗址,从上到下,由小变大。
我隐约看到了制坯的作坊,煤矸石堆积的黑土层,废弃、破碎的砂罐瓦片。我看到这些遗址呈大大小小的土丘状寂寞地蹲在土地上,看到很多的碎片在脚下堆积,这是漫长而沉重的历史挤压。我想象着这里制造砂罐的窑炉、碾槽、水井和灰坑,还有堆放着亮光闪闪的煤炭,松树毛尖。我至今都难以言说我获得这一信息时,这块土地带给我的艳羡和惊喜。碎片在土丘上星星般散落,人踩在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有时感觉着一种神秘而令人心醉的声响。
三月的阳光,明亮而温暖。废弃的窑址,深陷于山谷间、山丘上,深陷于时间。黄土夯成的低矮房屋,依山而筑,这是工匠歇憩的地方,手工作坊和窑炉散落在此。多少年前,这里还亮着灯火。我随手捡拾起一枚碎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遗留在土地上的文明,碎片上没有文字,灿烂的阳光映照着砂罐的纹路,发出耀眼的光芒。我抬起头来望天望云,倏忽,我敬重的一位文化学者的声音,开始在这片遗址的废墟上弥漫——废墟是毁灭、是葬送,是诀别、是选择。烧造制作砂罐的手艺濒于失传。有多少人知道祖先是何时开始了泥土与火的烧造?又有多少人知道祖先何时完成了由砂到陶到瓷的进化?
二
老人带我来到曾经烧制砂罐的作坊,用颤抖的手从怀中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一把锈蚀的铁锁。
老人的脸涨得通红,原来呆滞的目光就像被什么点燃,他看起来好像有点激动,就像正在完成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一扇制作粗糙的木门用了很大力气才被拉开,其实这更像是栅栏,几根粗大的木头横竖交叉,木质干燥后收缩的力量,使木板之间留下很多窄缝。我注意到老人拉门时的手势,那么敏捷、迅速,仿佛急于进入一处秘密的藏宝地。
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慢慢张开,一个尘絮飘动的暗淡空间出现了,几束激情四溢的光芒发自同处钉满木板的窗户上的缝隙,那是这个屋子里的唯一光源,仿佛一面墙壁上的灯隐藏在一些看上去凌乱的木板后面。中央是一团很大的泥坯,裂开着无数的叉痕,好像一行行干枯的泪珠在等待着主人的到来。几条矮小的凳子凌乱地摆放在四周,凳子上仍然有泥土粘在上面,工尺、转辘、刀具等撒了一地。老人将一把尺子从地上捡了起来,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好像是要努力看清楚上面的刻度,他的目光在某一个刻度上停住了。说,现在一切都没有用处了,大家都不需要砂罐了,这么好的泥土都没有用处了,它们都是我挑选的,唉,我曾经制作了多少砂罐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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